芬兰散记|赫尔辛基:呼吸间的北欧
作者:禾兮
我们从圣彼得堡乘游轮奔赴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十多个小时的航程,仿若穿越时空的隧道。当船舷破开晨雾,港口灯塔的微光逐渐清晰,卡布奇诺升腾的热气与咸涩海风缠绵交织。此时的赫尔辛基,像裹着一袭淡蓝薄纱的睡美人,教堂尖顶刺破云层,宛如一柄银剑直指天际。这座被波罗的海温柔环抱的白色之城,正以清冷而又细腻的姿态,无声诉说着独属于北欧的浪漫与深邃。

今日首站便是赫尔辛基大教堂,它宛如冰雪雕琢的圣殿,矗立在议会广场的制高点。1852年的花岗岩墙体泛着珍珠光泽,八根立柱撑起三角形山花,仿佛将北欧神话中的神殿复刻人间。阳光穿透彩绘玻璃的刹那,靛蓝、绛红与翡翠色的光斑倾泻而下,在大理石地面铺就流动的马赛克。内部空间空旷而肃穆,耶稣受难像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穹顶太高,连低语都会消散在拱券之间,只余下空灵的寂静,如同芬兰民谣里绵长的尾音。

教堂前方,议会广场的生机正悄然苏醒。广场中央的亚历山大二世铜像泛着青铜特有的幽绿,雕像凝视着远方海港,衣褶间凝结着百年风雨。以铜像为圆心,新古典主义建筑如棋子般错落有致:赫尔辛基大学的拱门吞吐着黑袍学子,他们捧着厚重典籍的身影,为这座古老建筑注入鲜活的灵魂;政府大楼的廊柱间穿梭着西装革履的身影,皮鞋叩击石板的声响,似在演奏现代都市的节奏;而西德霍姆宫斑驳的石墙上,苔痕已生长成抽象的纹路,每一道褶皱都藏着十七世纪的故事。忽有手风琴声响起,《芬兰颂》的旋律漫过喷泉与鸽群,穿校服的孩子追逐水花,笑声清脆如银铃;写生少女的画笔在画布上跳跃,将眼前的景致幻化成斑斓色彩,整个广场化作跃动的音符。

到了芬兰,南码头是不可错过的人间烟火处。这里的喧嚣如潮水漫来,鱼贩举起银鳞闪烁的三文鱼叫卖,尾音被海风拉长;卖菜人的吆喝、水果摊前的议价声此起彼伏,还有二手货物与古董摊位上,旧怀表的铜链泛着时光的包浆,复古瓷器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蓝莓酱罐子在阳光下折射出宝石般的光泽,驯鹿皮堆成毛茸茸的小山。开往异国的邮轮如巨鲸蛰伏岸边,桅杆上各国旗帜猎猎作响。总统府与市政厅并肩而立,前者铁门雕满繁复纹章,透着威严;后者钟楼敲响正午的钟声,浑厚悠长。转身回望,大教堂的尖顶从建筑群中探出头,将神圣与烟火气奇妙交融。咬一口刚出炉的肉桂卷,糖霜簌簌落在衣襟,海风裹挟着烘焙香气,酿成独属于赫尔辛基的味觉记忆。

在这里逗留一阵后,我们踏入著名的岩石教堂,仿若遁入地心秘境。整座教堂由整块岩石掏空而成,未经打磨的岩壁保留着爆破的原始痕迹,阳光从顶部天窗倾泻而下,在弧形内壁流淌成金色溪流。管风琴低沉的音符在石穴中回荡,产生独特的混响,如同远古冰川断裂的轰鸣。烛光摇曳间,青铜圣水盆里漂浮的枫叶随光影轻颤,不同肤色的信徒在此静默,共享这份与自然共振的敬畏,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生怕惊扰了岩石中沉睡的灵魂。

走出教堂,西贝柳斯公园的椴树开满白花,甜香浸染空气。600根钢管组成的雕塑直指苍穹,风穿过管口,发出类似管风琴的呜咽,拼凑出《芬兰颂》的片段。不远处,大师的青铜头像凝视着波罗的海,皱纹里镌刻着对故土的深情。穿校服的少女在雕塑下临摹,松鼠衔着松果跃过她的画板,惊起一片细碎的花瓣。小湖睡莲初绽,蜻蜓点水而过,远处奥林匹克公园方向传来隐约的欢呼——1952年新中国首次奥运征程的记忆,仍在这片土地上回响,让人心头涌起别样的触动。

赫尔辛基不大,匆匆一日,却已勾勒出它的轮廓。为了赶路,傍晚,我们又登上游轮,赶往下个目的地瑞典。暮色给海港镀上蜜色时,邮轮汽笛长鸣。甲板上,芬兰金酒调成的鸡尾酒泛着微光,手风琴奏响瑞典民谣,穿晚礼服的男女翩然起舞。邮轮劈开海面,激起的浪花泛着细碎的光芒,群岛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红顶木屋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赫尔辛基的轮廓渐渐模糊,唯有大教堂顶端的夜灯固执地亮着,像枚永不熄灭的印章,将这座城市的清冷与热烈,永远烙在旅人心里。再见了,虽短暂逗留,但赫尔辛基早已将它的故事,种进了我记忆的土壤,在往后的岁月里,每一次回想,都似有海风拂面,带着北欧独有的温柔与诗意。
作者简介:
禾兮:国家高级工程师,一直从事建筑规划设计行业数十年,热爱文学与诗歌,作品散见于多家媒体平台,擅长舞蹈,在肢体韵律中释放活力;热衷旅游,以脚步丈量世界,在行走中汲取生活灵感,涵养对生活的热忱。
广交朋友,往来不拘身份,既能与市井白丁畅谈生活烟火,亦能同学界鸿儒探讨思想深度,于多元交流中丰富人生维度。《当代文学艺术平台》主编,以专业媒体人的视角,搭建文学艺术交流桥梁,推动优质创作传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