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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笼
文/赵弘洁
小梨高考成绩下来了，分不算高，只能勉强报个二本的普通院校。这下家里可算炸开了锅，所有长辈轮番上阵化身为就业指导老师，七嘴八舌、吵吵闹闹的在小梨的耳朵边念叨着什么好，什么不好。小梨烦透了，很想让他们可以闭上说话的嘴巴，可是很无奈，她不能这么做。毕竟她可是从小被教育要尊敬长辈的乖乖女，如果对长辈出言不逊的话，那可是有损自身形象的事情。不得不说，小梨虽然不是明星，但是偶像包袱可不小。她只能不厌其烦地对每一位长辈都和颜悦色的说：“谢谢您，我知道了，您的建议我一定会多加考虑的，真是麻烦您如此的费心费力，真是太感激不尽了。”她总是弯着腰赔着笑，不停地照顾长辈们的感受和情绪，以此来得到长辈们的夸奖。她认为，这样温顺乖巧的方式一定可以让长辈们舒心快意，自然就不会再干涉那么多了。只要场面上过得去就好了，谁会没完没了的干预后辈的事情。然而，事实告诉她，她对长辈们的热心且爱插手管教后辈的持久耐力终究还是低估了，好为人师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上帝总会逮着机会惩罚天真的小朋友。
这天，她来到了姑妈家吃饭。结果，刚一进门，屁股在沙发上还没有坐热，姑妈就跟一阵龙卷风一样呼啸的来到了眼前。小梨像士兵见到长官一样，立刻站立，等着一顿狂风暴雨般的输出。果不其然，如她预料的一样，姑妈着急地问她：“小梨，你到底决定的怎么样了，姑妈可是过来人，吃的饭比你吃的盐巴还要多，女孩子选大学专业可不能随便选择的，选错了，以后找朋友可都是不好找的。”小梨当下就一头雾水，什么找朋友？她一直都有很多的朋友啊，为什么还要以后找？而且找朋友跟选大学专业又有什么关系？于是她只好轻声细语的跟姑妈解释道：“姑妈，我性格不孤僻的，我一直都有很多朋友的，我还经常和朋友出去玩呢。”
“什么你有朋友了！还有很多！乱了套了，难怪你才考个二本，原来高中就没有好好读书，就跟着男生早恋去了，你看我等下不跟你爸爸告状，你可真是不听话的孩子！”姑妈狂啸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把小梨整得一愣一愣地，想张嘴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哎呀，你们说的朋友不是同一个意思，妈，你说的朋友是男女朋友，谈恋爱处对象的意思，我们小梨理解的朋友是在一起吃喝玩乐的好朋友或者好同学。”表姐婷婷从房间里出来解围。
“对对对，我说的朋友就是平时关系好的同学，我没有早恋，我一直都很乖很听话的。”小梨面红耳赤的，她真不知道，她才刚高中毕业，怎么姑妈就提到了找对象的事情上去了，第一次面对长辈公开提及私人的感情问题，小梨顿时有点抓耳挠腮不知如何自处。
“那你没有朋友，怎么才考个二本，一看平时就没努力，不然你去复读一年吧，争取考个一本。”姑妈缓和了脸色，又不忘提出自己建设性的指导意见。
“一本和二本都差不多嘛，都是本科啊，人还是有一技之长比较重要，又不是要全能，以后找工作的领域能专业程度高不就好了。”小梨忍不住反驳，但是她马上就为自己这个行为后悔了。
“什么差不多，一本更好找工作！而且，以后你找朋友的话，你如果是一本，男的就不会挑剔你，同时婆家也更认可你，平时看你这孩子挺乖的，说到底，还是不懂人情世故，你这样到婆家去的话，以后婆家的人可会使劲嫌弃你的，你真是让人操心啊，你去读师范吧，我听他们说了，老师是目前相亲市场上最好找老公的那一批女生。或者你去读会计吧，铁饭碗，哪家企业不要用到会计，关键会计稳定啊，以后婆家看你朝九晚五的方便带小孩，一定满意你的。不过，如果你不想给人嫌弃，你可以趁大学就赶紧去谈一个，自己谈的不嫌弃你还有感情，或者你看下学校有没有什么大富可以找找，你以后找到大富了，姑妈跟着你享福啊......”姑妈的话匣子一开，就跟不小心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释放出了无数对小梨来说充满了陌生且未知的恶意，搅得小梨心神不宁，但是又无从反驳，甚至小梨根本不敢反驳，因为只要一反驳，就成了坏孩子，不听话，不是乖乖女了。所以只能附和着姑妈的话，点头微笑，微笑点头，就像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受着幕后之人的摆布，可是，这不是小梨自己的人生吗？她不才是自己人生的决定者吗？
回家的路上，太阳已西下。小梨看着四周黄昏的景致，顿时倍感美丽又荒凉，或许，此刻荒凉的，是她的内心。小梨充满了不解和疑问，她想找人抒发，想找人求教，却不知道该怎么阐述如今的心境，更多的，她是害怕又遭到指责和批评，这会让她感到窒息，她在逃避，逃避会让她受伤的事情，但是她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受伤了，姑妈明明很热情的招待她，并没有做实际伤害她的事情，但是她的话为何如刀似的在剜小梨的心。小梨不理解，报考专业和大学为啥会和未来找对象挂钩，而且为啥总要担心被男生和所谓的婆家给嫌弃了，人和人之间不是相互平等且相互尊重的吗？最关键的，小梨是个人，不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她有自己的自主权和人生规划，为啥报考大学专业优先考虑的竟然是未来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一个男生和婆家的喜好作为重要指标进行考量，简直太荒谬了！
胡思乱想的过程中，时间流逝的很快，平时从姑妈家到自己家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以往觉得很长很慢，走的捶胸顿足，今天竟然意外的很快就到了家。她本想回家歇口气，然后看看自己喜欢的剧，再洗个澡听听音乐就可以把糟糕的心情给带走，然而新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舅舅舅妈登门了，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看到小梨赶紧让她过来，小梨心下不好，却无处可逃。舅舅语重心长的说：“小梨啊，舅舅觉得你还是要去读法律，因为你会写文章，表达能力逻辑清晰，又是读文科的，会背书也能整理好材料，文科生本来就业前景就渺茫，你一定要听话，舅舅了解了一下，法学生以后报考编制也是岗位优势很明显的，你如果考上了编制，找老公的优势就大大增加了……”
“难道就没人问过我，我要什么吗？”小梨情绪到了爆发的临界点，打断了舅舅的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的，你舅舅为了你，可是去咨询了很多人的，现在还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你怎么一点都不乖了，等下可要和你妈好好的说说你。”舅妈尖声的斥责小梨，小梨还来不及说什么，小梨妈妈就从厨房出来了，完全没了解清楚情况下就让小梨和舅舅舅妈道歉。
小梨问她：“为什么每一次道歉的都是我？”
小梨妈答复道：“因为舅舅舅妈是长辈，长辈就算是错的，那也是对的，你要听话，做个乖孩子，尊敬长辈。”
“那我的感受呢？我的人格呢？我的自由呢？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乖的评价，就完全阉割了我自身呢？”小梨开始吼道，甚至跺起了脚，她还有很多问她想要去质问，想要去呐喊，可是话到嘴边也只是这般的苍白无力，小梨流出了眼泪。
“哎呀，好了，哭啥，都要吃饭了，不说了，来，吃饭吃饭。”小梨爸从房间出来解围，小梨妈瞪了一样小梨的爸，责怪他：“女儿就是被你给宠坏了，还什么感受人格自由，吃饱肚子就很不错了，真是矫情，以后去婆家会被嫌弃的，搞不好还会被“退货”，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小梨笑了，原来，大人们说话都是一个论调，好像女子生来就是为了嫁人而存在的，只不过多读了几年书作为以后嫁人的溢价筹码罢了，好可悲，原来女性不是人，是商品。小梨发现自己身体是自由的，但是灵魂却囚禁在了一个名为乖乖女的地牢里，作茧自缚、自生自灭。
但是，这一次，她不想再跪了。
后来有一天，姑妈打来了电话问她志愿的填报情况，嘱咐她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选个好嫁人的专业，可别耽误自己。
小梨说：“谢谢您的建议，但我不采纳，再见。”说完挂了电话。
作者简介：
赵弘洁，来自福建福州，美丽的榕城。97年水瓶座女孩，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多愁善感的文字小透明，平凡记录生活中每一件小事，是观察者也是记述者，热爱美食、热爱奶茶、热爱文学、热爱生活，有时话痨、有时沉默，终极目标：好好活着，争取活到三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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