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小时候
文／风清（辽宁）
她的童年是片晒蔫的糖纸
被秋阳熨平在记忆的抽屉里
风踮脚走过晒谷场时
总偷走几粒她数过的麦芒
那些金黄的竖琴弦
至今还卡在她指纹的沟壑中
煤油灯是朵晃动的蒲公英
外婆的针脚在补丁上绣出银河
书包里躺着半块冰糖
用旧报纸折成小船
载着三好学生奖状上洇开的蓝墨水
像她第一次看见的海
如今她站在超市冷柜前
指尖悬在草莓酸奶上方
突然变成那个攥着野莓的丫头
露水还沾在发梢
而整个夏天的甜
正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
雾
晨雾是上帝未完成的素描
橡皮擦悬在光与暗的边界里
轻轻抹去所有尖锐的轮廓
群山在纱帐后练习呼吸
吐出几粒星子的灰烬
而你站在光的裂痕里数秒
白鹭掠过水面时
叼走半片模糊的倒影
涟漪便学会了失语
所有真理都诞生于不可言说交界处
邮筒吞下所有地址
退回成一片潮湿的灰
像被泪水泡软的遗嘱
我们终将学会在消失中辨认彼此
路灯开始用摩斯密码
与自己的影子讨价还价
光在雾中渐渐骨折
最明亮的启示往往来自破碎的瞬间
海，离我如此遥远
我数着日历的褶皱
把咸涩的向往折成纸船
它却总在抽屉里搁浅
像一封未寄出的蓝
潮声在耳机里涨落
而我的鞋印始终困于沥青的荒漠
地图上蜿蜒的曲线是陆地缝合的伤口
他们说起浪花的形状
说起月光如何融化在盐里
我摊开手掌
只接住几粒干燥的沙
和一场从未降临的暴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