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菊语秋深
当风里的燥热被揉成清冽的呢喃,当梧桐叶把最后一抹绿染成焦糖色,大地便卸下了夏的浓妆,捧出一整个世界的菊。它们不是春日里怯生生探出头的桃杏,也不是盛夏时热烈张扬的荷莲,是秋光沉淀到最醇厚时,才肯缓缓舒展的心事,是岁月酝酿到最绵长处,才敢轻轻绽放的风骨。
田埂边的野菊最先醒着,星星点点的黄,像被阳光打碎后撒在草丛里的金箔。风一吹,便跟着摇曳出细碎的光影,没有刻意的雕琢,却把秋的底色铺得格外清亮。我总爱蹲下身与它们对视,看花瓣上还沾着的晨露,像刚哭过的孩童挂在睫毛上的泪滴,脆弱却又倔强。这时候才懂元稹笔下“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的深意——不是偏爱,是敬佩。当百花都在秋霜里收起了裙摆,唯有菊,敢顶着渐凉的风,把生命的色彩开得这样坦荡。
园子里的菊该是更讲究些的。墨菊像浸了夜色的绸缎,花瓣层层叠叠,裹着化不开的浓艳;白菊则是落了人间的月光,素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风一吹,便飘起淡淡的香,不似梅的清冽,也不似兰的幽远,是温润的、熨帖的,像旧时光里母亲晾晒的棉被,裹着阳光与岁月的暖。我曾在一个微雨的午后站在菊园里,看雨丝落在花瓣上,把每一片瓣叶都洗得发亮。雨滴顺着花瓣的弧度滚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那声音轻得像梦呓。恍惚间竟想起范成大的诗:“世情儿女无高韵,只看重阳一日花。”可在我眼里,菊哪里只是重阳一日的景致?它是整个秋天的魂,是从初秋的疏朗到深秋的萧瑟里,始终不曾熄灭的光。
也曾见过古寺旁的老菊,长在斑驳的红墙下,枝干有些弯曲,却依然挺拔。树皮般粗糙的茎秆上,顶着一朵硕大的黄菊,像老者手里握着的罗盘,指引着秋的方向。听寺里的僧人说,这菊已在这里开了几十年,每年秋天都会准时绽放,不管是丰年还是荒年,从未缺席。我伸手轻轻碰了碰它的花瓣,有些厚实,带着岁月的质感,不像年轻的菊那样娇嫩,却多了份历经风雨后的从容。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古人总把菊与“隐逸”“高洁”连在一起。它不与百花争春,不向风雨低头,像陶渊明笔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把日子过成了诗。
傍晚的时候,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落在地上,像一幅流动的画。我坐在菊丛旁的石凳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看着菊在暮色里渐渐模糊了轮廓,却依然能感受到它们的呼吸——安静的,却又充满力量的呼吸。这时候才发现,菊哪里只是花?它是秋的信使,是岁月的见证,是生命在沉淀后绽放的最美模样。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山的尽头,秋霜开始悄悄降临,菊却依然傲立着。它们不怕霜寒,不怕寂寞,像一群坚守在秋夜里的战士,用自己的绽放,把秋的故事讲得很长很长。我想,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菊,秋天才不算辜负;正是因为有了菊,岁月才不算薄情。这金灿灿的、雪白雪白的、深褐如墨的菊,是秋写给大地的情书,是生命写给时光的赞歌,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在这菊的世界里,读懂秋的深情,读懂生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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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护君 、笔名山乡村夫。宁夏彭阳县人 ,中国散文协会、中国诗歌协会、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中国乡村、都市头条认证作家,文字爱好者,一个行走在墨香里的性情男子,喜欢在温暖的文字中寻找一种倾心的诗意生活,常有感性文字散见于网络平台和地方报刊并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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