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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段久颖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在回家或者上学的路上，总在不经意间遇见一个女人。她跟我的妈妈年龄差不多，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长相也不好。她没有我妈妈长得漂亮。而且穿着也是很普通，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生活很拮据。
在妈妈每次上学或者放学的路上接送我的时候。我总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她。妈妈见到那个女人表现出很厌烦的样子，并叮嘱我，不要理她，离她远点。我问妈妈，为什么？妈妈告诉我说，那人是疯子。会伤人的。于是我听从了妈妈的劝告，再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就远远地躲开。生怕被她伤害到。但是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却从来没打扰过我。哪怕跟我说句话。打声招呼。她只是远远地，站在学校门口，就像在等一个人。有时候，她也会出现在我住的小区门口，也像在等一个人。在我跟她的眼神撞见时，她总是惊慌失措的躲开。这让我很奇怪。
就这样，在我上完了整个小学，她从来都没有没出现过。
五年的小学生活就要结束了。那天由于工作忙，妈妈没有来接我。父亲也出差去了。我独自一个人参加了毕业式。看见别人妈妈都参加，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我的内心很不是滋味。
而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显得有些另类，我的内心有些怨恨起妈妈来。
毕业式结束后，我也是一个人走出校园。曾经那么熟悉的五年风景被我抛在了脑后。
夏季的热风吹拂，街道干燥热辣。那个女人又出现了，她站在烈日下，脸颊被嗮得像有油渗出来。她站在烈日下看着我，我跟她四目相对时，她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目光移开。我有些好奇，忘记了妈妈说她是精神病的话，我朝她走去。在要接近她的时候，她却突然逃走了。那个纤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阳光下。
接着我进入了县重点高中，自己也长大了。不再用父母接送上学。而那个疯女人还是时不时的出现在县高中的门口。我跟妈妈说起这件事，妈妈只是说，不要理她，一个疯女人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如今你长大了。不要怕她。
高中三年很快的过去了，我如愿的考入了大学。这三年里，那个疯女人还是经常的出现。对于她，我也不再感觉到奇怪和不解。一个疯女人，她会好无目的的做些出格的事，做些让人不理解的的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这样很多年过去了，那年我也上完了大学，参加了工作，接着是安家，结婚，生子，一个正常人经历的事情，我都按部就班的经历了。而这期间，那个疯女人也只是偶尔的出现一次。然后就很快的从我的眼前消失掉。
接着是我的孩子也上了学。我跟所有的父母一样，每天开始接送孩子。这个过程中，让我想起了早年的那个疯女人。因为很久没有看见她了，她怕是现在死去了吧。
然而一天，在我的小区的甬路上，我在接送孩子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跟疯女人及其相似的身影，她坐在台阶上，萎缩成一个圆柱的样子。还不停地咳嗽，每一声的咳嗽声中，都会令她的单薄的身体发出剧烈的颤抖，仿佛整个身子要散架了一样。我走近的时候，她没有躲，她戴着口罩，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即使这样，我仍然认出了她。就是在小学，高中我生命里经常遇见的那个疯女人，只是她比以前更弱小，单薄，满头白发，坐在那里佝偻成一滩泥巴的样子。
我没有打扰她，只是领着我的孩子从她面前走过。
但是奇怪的是，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可以说是整个夏天，她都会在我接送孩子回来的时候，佝偻在小区的石阶上。但是她却一天比一天苍老，孱弱。仿佛是一支蜡烛，已经油尽灯枯。看着她风烛残年的样子，我的内心一动，不觉感慨生命的脆弱和无奈。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无法躲避，无法逃脱，无法超越。女儿在看见那个疯女人的时候，也觉得奇怪问我，爸爸，她为什么总看着我们。我看看了女儿说，别理她，她是一个疯女人。就像我妈妈当初告诉曾经年幼的我一样，我也告诉了我年幼的孩子。
女儿很听话，每次在我不再她的身旁，再见到那个疯女人的时候，女儿总是很小心地躲避着她。女儿很像我，听话，乖顺。
转眼一年过去了。后来我的妈妈想她的孙女，来我家看孩子，很意外的看见了那个疯女人。我妈妈当时生气的大喊，多少年了，你咋还不死心呢。滚开。你给我滚开。不要打扰我们。
那个疯女人听到我妈妈的愤怒后，仓惶的逃走了。
回到屋里后，我问年迈的妈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妈妈瞪我一眼说，别烦我，我看我孙女来了。你安静点不行吗。
面对一向霸道，厉害的妈妈，我只好躲到了一旁。
从那以后，那个疯女人再也没有看到。
但是那次妈妈跟她说的话，一直迷一样的折磨着我。我试探的问了妈妈几次，她都岔开话题。
又过了好多年，那个疯女人似乎在我的记忆里被消除了。
这一年妈妈也有了重病。感到时日不多的妈妈在一天将我叫到跟前对我说。儿子，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那个疯女人是你的亲妈妈。我，我只是你的养母。说完。我的妈妈便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作者简介：
段久颖，哈尔滨市作家协会理事，哈尔滨市作协签约作家，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小小说选刊》《前卫文学》《西南军事文学》《民族文学》《小说选刊》《北方文学》《满族文学》《岁月》《辽河》《小说月刊》《章回小说》《小说林》《诗林》等杂志发表作品。短篇小说《玩家》中篇小说《水货》入围第六届鲁迅文学奖。作品多次获奖，入选多种选本。创作长篇小说《县衙》，《卧底》。连载凤凰网。是凤凰网第一批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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