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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长的怪梦
文/曹景常
周一早晨，局长开完班子会，趁着大家都在收拾水杯和记录本的空档，就和几位同事闲聊起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昨晚自己做的一个怪梦：
局长梦到自己在一个大庙里游玩，先是捐赠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功德款，随后就过来一个小和尚，递给他一把笊篱，并告诉局长：“你既然为本寺捐赠了若干功德，我们寺庙便给您与之相对应的、到功德池里捞钱的机会，别看功德池的硬币数额小，但都是沾染了仙佛气息的，相当于大德高僧开过光的，能给您带去福报和吉祥。”局长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就喜不自胜地遵照小和尚所说，拿着笊篱去功德池里捞钱了。
结果一笊篱下去，却捞上一枚内方外圆的铜钱。局长拿到手中仔细观看，看是否写着“乾隆通宝”之类的字，如果真是那样的铜钱，即使不能流通，也有收藏价值，并且还带有吉祥福报呢。哪知道，定睛观瞧，那枚铜钱上面却是镌刻着“警钟长鸣”四个大字。局长心中不悦，就想回头问问小和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自己捐的功德不够多，还是心不够诚？或者是预示着自己要有什么事？不料，这时一阵钟声响亮，把局长从梦中唤醒。
局长醒后，辗转反侧，再也没有睡意，一直前思后想，说不清这个梦是吉是凶。
到了单位，趁着班子会结束后的这一空档，就问梦于诸位班子成员。
第一副局长老赵抢先说道：“哎呀，局长啊，大家都说梦是反的。这说明啊，您一心为公，不计功与名，更没有捞钱的心思。至于警钟长鸣，更是预示您心胸坦荡、前途一片光明啊。”
见局长眉峰带笑，第二副局长小钱慢条斯理地说：“老大啊，其实啊，说梦是反的，都是民间谣传，当不得真的。梦，根本没有反正之说。”说完这句话，小钱副局长有些挑战似地看了一眼赵副局长。作为从县委组织部空降下来的、少壮派的钱副局长，从到局里那一天开始，就管局长叫“老大”，局长纠正多少次，始终不改。同时，他一向对年过半百、一步步从基层上来的赵副局长不感冒，因此每次对上老赵，都多少带点机锋。
再看老赵呢，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小钱略带有讥讽的话语，嗤之以鼻不予理睬。
小钱见自己的挑衅没有得到回应，感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但他还是不甘心，就接着问局长：“老大，您这个梦是什么时候做的？”
“昨天晚上啊”局长有些不悦了，刚才都说昨晚做的梦了，怎么还明知故问呢。
小钱副局长一看局长的脸色，连忙解释：“老大，我是想了解您做梦的具体时间，是上半夜呢？还是下半夜，或者说是正好半夜呢？”
“哦，你是问这个啊。”局长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是下半夜，大致是两点左右吧。”
小钱局长一副一切了然的神情：“我知道了，老大。老人曾经讲过，这梦啊，上半夜做的呢，是关系到做梦者的家属或者亲戚；正好半夜做的梦，才关系到做梦者本人；而下半夜做的梦啊，是代表了做梦者的邻居，或者是最近的同事。”说到这儿，他又瞟了一眼赵副局长，见赵副局长眉头稍微紧蹙，就心中得意地继续说了下去，“老大啊，您这梦有讲究啊，你捐功德，说明老大您领导有方，咱们全局上下，您的同事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而捞钱呢，则是代表着您身边最近的同事，有捞钱的心思，而捞上来那枚警钟长鸣的铜钱啊，是让您警惕身边最近的同事，有什么不轨行为啊。”在这个过程中，小钱局长特意把“最近的同事”的“最”加重了语气。说完这段话，小钱副局长哈哈一笑：“当然，我这也只是一家之言，纯属玩笑啊。某些人千万不要对号入座啊。”
“我看啊，局长您这个梦，很有现实意义啊。”局里排名第三的孙副局长开口了，他是赵副局长一手提拔起来的，是多年的老科长出身，口才和应变能力也是十分了得。他没开口时，就和赵副局长交流了一下眼色，又似瞅不瞅地让自己的目光从钱副局长脸上一扫而过：“您看啊，梦中您捞钱。重点就在这个钱上啊！以我之见啊，这个钱，可不是金钱之钱，而是姓钱的钱啊。这说明，您可能最近要操心了——要去某个机构，把姓钱的同志给捞出来。”说完，孙副局长就有些挑衅地看了一眼钱副局长，没等对方有反应呢，就学着刚才钱副局长的样子哈哈一笑：“我这也是一句戏言啊，千万不要有某些人对号入座哦。”
钱副局长虽然心中极为不满，但人家既然说也是戏言了，自己也不好发火，只好偃旗息鼓、默不作声。
“这梦啊，其实就是人的一个潜意识。奥地利著名的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西蒙·弗洛伊德曾经说过:‘通过对梦的透视,可以看到一个人灵魂深处的力量。’关于局长的这个怪梦，其实说怪，也不怪。”从省作协以作家身份来挂职锻炼的、局里主管党务和宣传工作的李副书记谈起梦来，引经据典头头是道，颇有学者风范。
“这梦还不怪？”
“是啊，多蹊跷啊。”
“可不是？”几位副局长纷纷议论，只有局长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作家身份的副书记。
“前面是外国心理学家说的，其实咱们中国的老祖宗也早就说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也是人们白天思维的一种无意识的延续而已。局长为什么会这样的梦，只有天知道。咱们也不方便多说。我想说的，还是针对这个梦之外的事情，多说几句闲话。捐功德，其实就像咱们做工作，全凭一颗初心，或者说赤子之心砥砺前行，都应该是无私坦荡、精诚奉献，不求回报的；至于在功德箱里捐完功德，就想在功德池了捞些回报，绝对违背了当初捐赠功德的本心，这个功德，也就捐得毫无意义了。也就是说，我们做工作时就想到索取回报，绝对是不应该的，也与我们的初心与初衷相违背的。各位局长大人，你们说对吗？”作家扫了一眼各位局领导，随后也加了一句：“这也是我一个书呆子的一家之言，可信可不信啊。不过……这其中的道理呢，大家还真得往心里去啊。哈哈……”
局长有些意兴阑珊地对几位副局长打个哈哈：“看看，我这么一个荒唐梦，竟然引出各位的高谈阔论，有意思、有意思啊。”说着局长挥挥手，“好，闲篇儿先就扯到这儿吧，大家都忙去吧。”
局长回到办公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思索半晌，然后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随即拔出了一个电话：“喂，纪检委吗……”
作者简介：
曹景常,笔名：庄稼汉。出生于1968年7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期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长春作家协会副秘书长，长春市朝阳区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散见于《短篇小说》《小说林》《小说月刊》《芳草》《红豆》《海燕》《诗歌月刊》《诗林》等，著有诗集2部，散文集1部，报告文学集2部，长篇报告文学2部。作品曾获首届吉林省报告文学奖一等奖、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举办的全国农村题材微广播剧剧本征集一等奖、第九届“童声里的中国”少儿歌谣创作大赛一等奖、长春文学奖银奖、首届张之洞文学奖金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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