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是疲倦的蝴蝶》

作者 朱成玉

朗诵 吉立红

夕阳老去，西风渐紧。

叶落了，秋就乘着落叶来了。

秋来了，人就随着秋瘦了，随着秋悲了。

但金黄的落叶没有哀愁，它懂得如何在秋风中安慰自己，它知道自己的沉睡是为了新的醒来。

落叶有落叶的好处，可以不再陷入爱情的纠葛了；落叶有落叶的美丽，它是疲倦的蝴蝶。

我甚至感觉到落下来的叶子们轻轻的叫喊。

那一刻，我的心微微的一颤，仿佛众多纷纷下落的叶子的一枚。

我看到了故乡，看到了老家门前那棵生生不息的老树，看到了炊烟因为游子的归来而晃动。对于远走他乡的脚步，对于飞上天空的翅膀，炊烟永远是扯不断的绳子。就像路口的大树，它的枝杆指着许多的路，而起点只有一个，终点也只有一个，每一个离开村庄的人，都带走了一片绿叶，却留下一条根。

我看到了故乡的山崖，看到石头在山崖上，和花朵一起争着绽放，看着山羊在山崖上，和云一起争着飘荡。

我看到了我的屋檐，冬天时结满冰棱，夏天时絮满鸟鸣，一串红辣椒常常被看作是穷日子里的火种。守着屋檐下翻飞的麻雀，总是那么和谐的与庄户人家好好地过着日子。时时刻刻缠绕着那棵在路上的心，就是这个屋檐。

我看到了母亲。为了不让我们在冬天受冻，她拾起一节节枯树的枝丫，犹如那些破碎的日子一一点缀，然后把温暖交到我们的手上。

母亲的柴垛得越高，母亲却越矮。

我看到母亲那双干瘪的乳房，像两只残缺不整的讨饭的碗，却为我们讨来一生的盛宴。

母亲在灶炕底上点燃的红色的昏暗的火焰，成了那些夜里我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小小肩膀，唯一可以握住的暖暖的手。

叶落归根，是我老了吗？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去争取财富，却很少有时间享受；我们有越来越大的房子，却越来越少地住在家里；到月球去然后回来，却发现到楼下邻居家都很困难；征服了世界，对自己的内心世界却一无所知。

远行的人，是什么声音使你隐姓埋名，是什么风向将你吹往他乡；秋天就是这样，把叶子纷纷抖落，把人的思念纷纷挂上枝头。

是该回去了，去看看那棵生下我，让我因为成长而绿的又让我因为成熟而黄的大树，还有在落叶里沉睡着的母亲。

母亲，我匆匆的脚步就是您密密的针脚。

母亲，背着破烂行李的我要归来，找到了天堂的我也要归来。

一层层落叶铺在回家的路上，我要踩着温暖的地毯去看望母亲。母亲也象这落叶，从灿烂的枝头缓缓的落下。只是，她没有再醒来。

这个世界，能留住人的不是房屋，能带走人的不是道路。岁月无法伸出一只手，替你抓住过往的云。如果一切还能重新拾捡回来，我要去拾取你的笑容，脚步和风，用你的爱作曲，用你的善良作捻，我要点燃它，放到心里，一辈子不忘回家的路。

天冷了，树的叶子落下来，树离我很近。我似乎听见了他们在缓缓凝固。

母亲去了。心灵没有了依靠，一下子就有了那种到处漏风的感觉。可是大风一直在刮，把故乡周围的尘土刮了个干净，我小小的故乡正在被秋天所包裹。

母亲的坟上有一棵树，那是我写给母亲的诗。每到秋天，叶子们就纷纷落下，把母亲的坟头遮盖的严严实实，那些在风中微微呻吟的落叶，远远的望去，像一群疲倦的蝴蝶，静静的上演着他们一生的美丽瞬间：一个红晕，一个誓言，或者是简单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