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抬头（组诗）
文/任东波
1. 盲道
平常，人群中很少遇见盲人
盲道闲着也是闲着
没有堆放杂七杂八
走在盲道上，低着头
也比斑马线，比安全岛更安全
夜里更是。沿着盲道
双脚就可以
识途
纷扰的世界光怪陆离
不停袭击视线
也许，只有紧锁双目
才会和盲人一样
有一个笃定的
前方
2. 手机屏
如果，要推选一种事物
代言这个纷杂的尘世
每个人都会乖乖举起双手
向手机屏投诚
这方寸之地，要什么就有什么
输入，搜索后
被捕捉，被猎取，被左右，被推送
被忽悠，被笑，被哭，被闹，被圈
被鹦鹉学舌。于是
关，张，赵，马，黄列队出征
一百单八将按座次落座
金陵十二钗的旗袍开叉齐腰
七十二变如同杂耍
低着头
那些英雄救美的故事如同玩偶
魔幻的屏幕正如一枚核弹
用摧枯拉朽的威慑
抹平我们所有的
情绪和世界的
凹凸
3. 小桥上
小桥上观水
小河安顺从身下经过
水流从不回头，向前，再向前
眼皮子底下，留下的旋涡
永远在打转。这多像
儿童玩转的陀螺，任凭时光抽打
呆呆地原地转圈
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这样
一旦被锁定
就很难从某种特定的圈子里
逃逸
4. 天晴了
抬头看天，雨没完没了
再抬头，依然喋喋不休
雨高挂的样子
难怪人们习惯用绵绵形容秋雨
一早醒来，天突然放晴
情绪一下就辽阔起来
首先奔放起来的是血液
做个牧羊人，在天地间
放牧羊群，放牧阳光
也放牧自己
5. 仅仅是一枚月亮
走着走着就走累了
需要一个驿站安放疲惫
想着想着就想累了
我们把月亮捧上了天
也把相思挂了上去
月残，我们期许圆满
圆了，满了
却无限放大了我们的悲恸
羸弱的月亮，如此单纯
蒙受了我们太多的期许和劫难
我说，是也许
月亮也很累
圆了便马上残缺下来
借以躲避人世间的
孽债
6. 明亮
清凉的夜空，本身就已经很美了
有月亮，走过身躯
有星星，镶嵌在眼中
眼中的争辩，早已缄默
几朵不知好歹的云也散去
此刻的造物主值得拥戴
天空静下来了
只要是光明的事物
都可以成长为诗眼，把
烟花，航线，灯塔，篝火，孔明灯
装帧起来
就成了一本明快的诗集
还有几行，依旧在空中
滞留
飘着
7. 柿子树
树都有自己的脾气
那些干旱土地长出的大树
会让人抬头仰望，让人起敬
如今，树冠如盖的柿子树
暮年了，依旧倔强
想怎么开花就怎么开花
想怎么落花就怎么落花
想怎么结果就怎么结果
谁想啄就可以啄几口
喜鹊，灰喜鹊，八哥，红嘴蓝鹊
灰椋鸟，白头鹎，画眉
都是一些飞禽
柿子树下长大
一心与它比肩的我
半辈子后，终于和它长成了
一个模样，叫：
无人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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