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的一个晨记
文/張志雄(武汉)
出工了啰
生产队长的呼唤
各家的大门像听话的孩子
吱啦地开了
牵牛的,扛犁的,抬水车的……
如检阅的队伍迎着朝阳一组组一伙伙的向前
吹烟从瓦缝,烟囱里开始攀爬升空
有的猪到户外溜达,在路边寻梦
拾粪的一边看着猪仔,一边将村巷地上的猪粪牛便一堆堆铲进粪筐
村巷路面被值班的村民扫得好似有人来检查一样
老母鸡领着小鸡仔学习怎么啄虫
公鸡迈着绅士风度的步子在一群年轻母鸡面前摆阔
还拉开嗓子,高唱情歌
几条黄狗黑狗的在村口串联,准备去捉拿耗子一一管蛋闲事
紫燕飞去飞来的,屋檐下的燕巢里的小燕探头探脑的在张望
水井旁
洗衣的,淘米的,洗菜的几位妇女
在议论着昨天、今天和明天
井水,在打井人谱写的曲声中不时的哗哗的歌唱!
喂,各家各户将早饭、午餐准备好,今日出工的人都在地里吃!
有人来收呵,队长又在村巷喊话
一位上了年纪的村妇应了一声一一
好的!
一只鹅懂事地从门缝探出头来
哦哦的叫了几声
好像他们家已万事具备
公路边的几栋楼房的墙面
绘着农业学大寨的彩画一一
一位村姑开着拖拉机冲着行人笑
朝霞扫描这个老村,与吹烟在亲切交流,互祝问好
2025.9.29
绘在时光墙上的田园诗
——评老班长《老村的一个晨记》
文/张野鬼
读老班长作的《老村的一个晨记》如同欣赏一幅用文字绘制的风俗画面,以细腻的笔触记录了一个特定历史时期中国乡村的清晨景象。这首诗的魅力不仅在于其生动的画面感,更在于它通过看似平淡的日常场景,构建了一个多重时空交叠的审美空间。
诗歌在时间维度上展现出精妙的复调结构。表面上是2025年一个秋日的清晨记录,却通过“农业学大寨”的彩画、生产队长的呼喊等意象,将读者拉回到半个多世纪前的集体化时期。这种时空的错置并非简单的怀旧,而是创造了历史与现实对话的可能。老班长仿佛站在时间的门槛上,一边回望过去,一边凝视现在,向我们年轻一代人讲述着他们那一代人的亲身经历,使诗歌成为连接两个时代的介质。
在整首诗的意象系统中,生物与人类形成了奇妙的对应关系。公鸡“拉开嗓子,高唱情歌”,狗儿“准备去捉拿耗子一一管蛋闲事”,这些拟人化的描写并非随意的修辞,而是构建了一个万物有灵的世界观。在这里,动物与人共享着乡村的时空,共同参与晨光的交响。特别是那只“懂事地从门缝探出头来”的鹅,它的“哦哦”叫声与村妇回应队长的“好的”形成诗意呼应,暗示着在这个和谐的生态中,所有生命都是乡村叙事的共同书写者。
诗歌的声音设计独具匠心。生产队长的呼唤、公鸡的啼鸣、井水的歌唱、鹅的叫唤、妇女的议论,这些声音元素共同编织了一曲乡村晨光交响乐。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出工了啰”的呼唤在诗歌开头和结尾形成回声,既框定了诗歌的叙事时空,又强化了集体生活的氛围。井水“在打井人谱写的曲声中不时的哗哗的歌唱”,这一意象将劳动诗化,暗示着乡村生活中的每一项劳作都是一首无声的歌谣。奠定了画面朴实的本质。
诗歌中的人物群像塑造体现了集体与个体的辩证关系。生产队长、拾粪者、洗衣妇女、老村妇,这些人物都没有具体的姓名,他们是集体中的一员,却又保持着个体的细微动作。“一位上了年纪的村妇应了一声”这样的细节,在集体叙事的背景中凸显了个体存在的微光。妇女们“在议论着昨天、今天和明天”,简单的对话场景却蕴含着深刻的时间哲学,将乡村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连接在一起。
墙面上“农业学大寨”的彩画与现实中“村姑开着拖拉机”的形象形成历史与现实的叠印。这一意象不仅是时代的标记,更是理解诗歌深层含义的关键。老班长通过这种虚实相生的手法,既保留了历史的记忆,又展现了时代的变迁。拖拉机上的村姑“冲着行人笑”,这一笑容穿越了时间的隔阂,将两个时代的乡村梦想连接在一起。
《老村的一个晨记》最终超越了个体记忆的范畴,成为集体记忆的诗意重构。老班长以细腻的观察力和深厚的乡土情感,将即将被时间湮没的乡村日常生活提升为永恒的审美对象。在城市化快速推进的今天,这幅画面不仅是对过去的缅怀,更是对一种生活方式的诗性保存。它提醒我们,真正的进步不应以彻底遗忘为代价,那些深植于土地的生活智慧与人文情感,依然在时间的深处向我们发出温暖的召唤。恰如一段《苍生录》。
张野鬼2025年9月25日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