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 庆 抒 怀
池国芳
这喜庆是满当当、扑簌簌的。街两旁商铺的檐下,早已挂满了崭新的国旗,那一抹抹红,在秋风里猎猎地响,像是无数颗滚烫的心,在齐崭崭地跳着。行人脸上也都挂着笑,三三两两,说说笑笑,那声音里透着的,是一份从心底里漫上来的安稳与敞亮。路阔了,楼高了,街角那家老茶馆里飘出的茶香,混着新出锅的煎饼果子的油气,热腾腾地弥漫开,织成一张人间烟火的网,教人从鼻尖到心头,都觉着那么踏实、那么熨帖。这便是我们的今日了,一个国富民强、寻常巷陌里也满是勃勃生机的今日。
我走着,看着,心里头却不由得翻腾起一些旧影来。这眼前的“闹猛”,这伸手就能摸到的富足,哪里是凭空掉得下来的呢?它让我想起巷子口那位总爱眯着眼晒太阳的李爷爷。去年这个时候,我陪他坐着拉呱,他望着满街的红旗,眼神便悠悠地飘远了。他用那口改了调却依旧带着泥土味的乡音,慢吞吞地说:“伢儿,你们现在是掉进福窝里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哪里见过这般光景?能啃上囫囵的馍,就是天大的造化喽。”
他说,那年月,天总是灰扑扑的,人的脸色也多是菜色的。一条裤子,哥哥穿了弟弟穿,补丁叠着补丁,硬得能“站起来”。为了一口吃的,人能像蚂蚱一样,漫山遍野地去寻野菜根。他有个小兄弟,就是在一个冷得掉渣的冬天,出去寻食,再也没能回来。“苦哇,那日子,是真苦。”李爷爷叹口气,用枯柴般的手抹了一下眼角,“那时候,谁敢想,还能有今天这般光景,吃肉像吃菜,出门坐铁鸟(飞机)?”
老人的话,像一枚重重的石子,投在我这太平盛世的湖心里,荡开一圈圈酸楚而警醒的涟漪。我们这代人的“福”,原来并不是天经地义的。它是一代代人,用汗,用血,用命,从荆棘地里一步一步踩出来的。那汗,是田垄上父辈们佝偻的背影;那血,是战场上先烈们无悔的青春;那命,是无数默默无闻的脊梁,在荒原中筑起的长城。我们今日所有的“甜”,都是从昨日的“苦”里熬出来的糖。这份来之不易,我们怎敢忘?又怎能不万分地珍惜?
这便让我想起这节日的主角——我们的党了。这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就像一部厚重的书,一页页翻过去,从泛黄的贫弱到璀璨的强盛,那执笔的,正是这坚强、睿智的领路人。我总觉得,她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符号,倒更像一位见识过风浪、沉稳坚韧的大家长。她清楚家里的每一本难念的经,晓得哪块田碱气重,哪条河常泛滥;她领着这个大家子,有过摸索时的磕绊,有过闯关时的艰险,但那双眼睛,总是望着前方,那双脚,总是踏在实处。是她,将这盘散沙聚成了塔;是她,将星星之火,燃成了燎原之势。
想着这些,我心里的那点感慨,便化作了沉甸甸的信赖。这信赖,不是虚飘飘的口号,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那一条条通达四方的高铁线,是那一座座横跨天堑的港珠澳大桥,是那稻田里金灿灿的、养活了十几亿人的杂交稻,是那九天之上,“嫦娥”与“天宫”写下的浪漫诗篇。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在诉说着一个朴素的真理么?跟着她走,路就不会错,日子就有奔头。
风渐渐有些凉了,天上的星子却愈发地亮,一颗一颗,清凌凌的,像是无数双充满期许的眼睛。我仿佛听见,有一条磅礴的大河,正从历史深处奔涌而来,流过苦难的峡谷,淌过奋斗的平原,如今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向着那片更为开阔、更为光明的入海口奔去。那海平面上,已是晨曦微露,霞光万道。
我紧了紧衣裳,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脚步是轻快的,心里是滚烫的。这国庆之夜,我抒的不是空怀,而是一份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对脚下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眷恋,与对她那必将到来的、更加辉煌的明天,最坚定的信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