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瓢“情水”的对话
——说唱艺术与风土人情系列之五
作者:傅维敏
“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遮满了天...…小妞哎,年长着一十五啊,起了个乳名儿,荷花蔓字叫大莲...一更鼓儿天,姑娘她泪涟涟...…二更鼓儿发,小六儿把墙爬...…三更鼓儿连,月亮那照中天...五更天大明,爹娘他知道细情...…大莲无话说,被逼就跳了河...…亲人哎,你死都是为了我呀...秋雨下连绵,霜降那清水河,好一对钟情的人,双双跳下了河哟...编成了小曲儿来探清水河啊...…”
这泥土里长出的故事,何以穿透百年尘烟?其力量不在离奇情节,而在情感的极端真实与决绝。那探清水河的“探”,是生者对死者的凭吊,更是对这份至死不渝情愫的深深铭记。清水河,成了他们情感的最终归宿与见证,一瓢饮下,便是刻骨铭心的永恒。
时光流转至二十世纪末,一阵歌声飘荡在京西蓝靛厂的胡同口,“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这不是刘德华的《忘情水》吗?忘情水?探清水?两瓢情水,虽然字不相同,情意却是一致的,两者似乎给了我们某种启示,人生的情感纠葛,该铭记时便铭记,该遗忘时便遗忘,这不正是人类的思考吗?这《忘情水》的诉求,与《探清水河》的悲壮形成了戏剧性的镜像。前者是求而不得、痛彻心扉后的主动“遗忘”;后者则是情深不寿的“铭记”,用生命在清水河上刻下了爱的墓志铭。
一瓢是铭刻之河(《探清水河》);一瓢是涤忘之水(《忘情水》)。两者看似背道而驰,实则共同指向人类情感世界的核心:面对刻骨铭心的爱恋与无法承受的伤痛,我们该如何自处?是像大莲小六般,以毁灭完成永恒?还是如歌者所祈,寻求一种主动的遗忘?
匈牙利诗人裴多菲曾有诗歌:“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自由”,何尝不是一种心灵的超脱?《探清水河》中的主角,以牺牲生命和爱情为代价,对抗的正是礼教束缚下情感的极端不自由。《忘情水》所祈求的,则是在情伤枷锁下,寻求一种“忘却”的自由,摆脱痛苦记忆的桎梏,重获心灵的行动力。
从《探清水河》到《忘情水》,映照的不仅是艺术形式的流变,更是人类处理情感伤痕方式的时代侧影。前者是农耕时代情感压抑下惨烈的集体记忆,后者则是现代社会个体面对情感创伤时普遍的、略带无奈的自我疗愈渴望。
清水河奔涌不息,忘情水渺不可寻。它们如同情感天平的两端:一端是铭记的深潭,沉淀着生命的重量;一端是遗忘的溪流,要为新生腾挪空间。真正的自由,并非简单地铭记或遗忘,而是学会辨识何物值得沉入心底,何物又该随波漂远。这动态的平衡——它不来自神话,而是源于我们面对生命长河时,那份清醒的觉知与温柔的勇气。
【作者简介】
傅维敏,沈阳军区特征入伍,先后任军师级演出队演员、政治指导员、政治部文化干事、营教导员、政治文化教员等职,荣立三等功一次。转业后先后任大连市中山区文化馆馆长、区文化局副局长、区政府调研员,中山区第12届人民代表,省先进文化馆长,荣获中共中央颁发的《在党50年》纪念章,现已退休。多次参加军地书画展,文学作品擅长社会评论,先后在《人民日报》、《新华社》、《解放军报》多次发表作品。一生致力于群众文化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