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笔诗人散文诗歌

又怎知炊烟起处，心病皆凉

又怎知篱根汲泉，甘若琼浆

怎及得檐角蛛丝，挂住故乡

人生并不如梦

 文/汪海滨(江西)

小时候画在腕上的表，

用蓝墨水涂一圈，

再画上歪斜的数字，

假装知道时间的方向。

可它从不走，只在洗澡时褪色，

像童年，一搓就模糊了模样。

煤油灯吊在房梁，

灯芯挑高一点，

影子就在土墙上跳舞。

奶奶缝补衣裳，

哥哥读着《故事会》，

我趴在地上，翻那本破了角的《哪吒》。

黑白电视天线歪歪扭扭，

拍两下才出人影，

雪花里飘着周润发的枪声，

《上海滩》的浪，卷走了整个夏天。

为抢频道，兄弟打架，

奶奶摇着蒲扇说：“都莫吵，莫吵。”

连环画摊五分钱一本，

蹲在路边两小时，

太阳晒烫了屁股也不肯起。

《霍元甲》《少林寺》《西游记》，

英雄不死，江湖不散，

我们信了整整一个童年。

骑二八杠去十里外看电影，

车铃铛叮当，

后座夹着弟弟的脚，

摔进水沟也不哭，

只心疼那张电影票被泥水泡皱。

小河清得能数清鹅卵石，

卷起裤腿，竹篓一捞，

小鱼小虾跳在掌心发痒。

蚂蚱藏在草尖，

一扑，满身青草香。

谁家炊烟一起，

我们就知道——该回家挨打了。

小卖铺玻璃柜里，

玻璃弹珠、酸梅粉、辣条、汽水，

每样都想抓一把。

可手伸进裤兜，

只摸出几枚温热的硬币，

数三遍，最后买一根冰棍，

含到化，舍不得咽。

如今超市灯火通明，

推车空荡荡，

货架高得望不到头。

想买的，早没了踪影——

那包五毛的无花果丝，

那根玻璃瓶装的橘子水，

还有，那个说“下次一定陪你”的人。

金庸走了，江湖只剩回音，

琼瑶跃入云烟，八十六岁封笔。

她有钱，有楼，有千万读者，

可临终前，谁能替她痛？

谁能让她再看清初恋的模样？

老了，不是享福，是还债——

还年轻时透支的熬夜，

还忽略家人的冷淡，

还总说“等以后”的谎言。

别等了。真的没时间了。

你爸的白发已爬满耳根，

他再不会像从前那样，

扛你上肩头看庙会。

你妈念叨的那句“常回来”，

一年比一年轻，一年比一年弱。

高铁飞驰，安静得可怕。

人人低头，屏幕亮着，

像一座移动的坟。

邻座是谁？不知道。

连眼神都来不及交错，

三小时，已到千里之外。

那是理想，那是逃离，

那是我们被切割的人生。

而绿皮火车慢得像旧时光，

车窗漏风，茶水烫手，

对面大妈递来煮鸡蛋，

聊起儿子在新疆种棉花。

邻座老人翻着泛黄相册，

照片里姑娘穿着碎花裙，

“这是我老伴，走了八年。”

他笑，眼里有光，有霜。

那是归途，那是人情，

那是中国最暖的胸膛。

人们说幸福是“有”——

有房三套，有车两辆，

有权有势，有儿有女。

可真正幸福是“无”：

无病痛缠身，无夜半惊醒，

无忧愁压肩，无遗憾入梦。

“有”是给别人看的壳，

“无”才是自己想要的光。

我们这代人，

点过煤油灯，看过手抄本，

偷过生产队的瓜，

为一张邮票集攒半年零花。

如今孩子问：“什么叫粮票？”

我们笑，却红了眼眶。

童年散了，青春谢了，

老歌一响，心就空了。

可别等，别停。

趁还能走，去那条老巷，

看梧桐是否还落着秋黄；

趁还能唱，约旧友酒馆，

吼一曲跑调的《海阔天空》；

趁还能抱，紧紧搂住父母，

像小时候他们抱你那样。

别等落叶归根，

根下早无旧梦可栖。

此刻，就是你剩下的全部光阴。

去爱，去哭，去疯，去说“我在”。

活，就要活在“正在发生”——

在热汤冒的白气里，

在孩子喊“爸爸”的瞬间，

在母亲递来的那双旧布鞋中。

因为时间从不回头，

它只带走，不归还。

你拥有的，从来不是未来，

而是——

此刻正从指缝流走的，

这一秒的光。

穗语记（现代诗）

向思刚（湖北）

收割成此刻，满仓的银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