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钱”(四)
王慧仙
“有钱即时办,没钱干撩乱”。2006年8月26日我们几个同事遛马路时聊天,张所长说:“‘羔羊有跪伏之恩,乌鸦有反哺之情’,我儿子刚上班,就把他发的第一月工资给我们了。”我想孩子们的心情都一样,我儿子在外地工作,也是刚上班就给我们寄来三千元,并在电话中说:“妈妈,你们供我上学省吃俭用费了不少钱,我第一次领了工资真高兴,这是给你们吃,穿自己支配的钱,千万别存了,一定要吃好,穿好再不要节衣缩食了。”只要孩子们有这颗心,我们做父母的就够幸福的了。
从这天起,我心底总萦绕着一个念头,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某个深夜入梦,梦里“我烧着纸钱,母亲一边收拢飘散的灰烬,一边念叨:‘够了,够了,这么多钱,我从来没见过,足够我用了’。我也俯身帮老人家拾捡,恍恍惚惚间惊醒,手里还紧紧攥着被角”……清醒后再难入眠,望着窗外静谧的夜空,思绪万千。童年的点滴、成长的足迹、成家后的种种纷至沓来——是啊,自从我们姐妹工作后,便终日陷于工作与家庭琐事,除了为家中添置些物件、给祖母、母亲和弟妹缝制几件衣裳,竟从未想起该多给母亲留些零用钱,这遗憾如此真切。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挑起全家七口人的生活重担,还供我们姐妹,弟弟上学,白天砍柴,种田,养猪,养鸡,晚上直到夜深人静还在小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做着针线活,只要能挣到一分、一角钱的活,她都要想方设法去做。有一次累得晕倒在田地里,村里人把她送到医院,大夫诊断说:“是劳累过度加营养不良导致贫血。”听大夫这么一说,我急哭了,班主任老师知道后,同情地动员全班同学捐钱,帮我交了医疗费,并买了补品送给我母亲。
还记得我上小学时,每学期都向生产队申请“免费条”,到学校报名时交“免费条”很不好意思,老师喜欢交现钱的学费,不愿收“免费条”,我每次都是畏畏缩缩的硬着头皮去报名,战战兢兢地拿出“免费条”,只怕老师在众同学面前说什么伤面子的话。小学六年级毕业的一学期,妈妈给了我三元五角钱,让我交学费,我拿钱交学费的那个自豪心情至今还在眼前。后来才知道,那钱是妈妈为了感谢学校照顾自己的孩子上六年小学从不收学费,悄悄地去医院卖血换得的钱。农民收的粮食用簸箕才能把糠簸筛掉,我家用的簸箕是妈妈向别人要的破旧簸箕,补了又补,实在没法用了,母亲拿了二十多个鸡蛋卖了,买簸箕,一只簸箕三元五角钱,不论怎么讲价,卖主一分不肯少,母亲焦急地看着自己挑好的簸箕要被别人买走,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在人群中寻找能开口借钱的熟人,正巧看见了二舅妈,就挤过去给舅妈说了母亲买簸箕缺五角钱的事,舅妈知道我母亲是个女强人,借别人东西会加倍偿还。于是,舅妈很痛快地去给我妈妈添了五角钱,妈妈买到簸箕感激地对舅妈说;“你帮我大忙了,有什么针线活要我做,尽管说”。就为五角钱,妈妈用好几个夜晚的时间做了两双鞋给舅妈。
到70年代,我们工作了,家境虽然好点了,但那时的工资低,给母亲的钱不多,柴米油盐钱还是要精打细算,连我五岁的儿子都看在眼里说;“姥姥,我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工作,挣钱,给您多多的钱……”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母亲为了养家糊口,为了治愈小妹失明的双眼,为了供我们上学,说到底,为了一个“钱”字,遍尝酸甜苦辣。她如同几近枯竭的古井,数十年如一日默默承受风吹雨淋,只盼井底能涌出更多清泉,为家人解渴……今日忆起母亲为“钱”含辛茹苦的奔波,而我们工作后竟未奉上丰厚的零用钱,怎能不深怀愧疚……
作者简介:王慧仙,退休教师。爱好写作、绘画、旅游等。早年创作,有作品见诸报端,《上海“母亲陵”》曾获奖。近年,相继在《茌平文苑》发表散文、诗歌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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