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差三分的低保户 

  文|| 杨海义

        十年前，某村委会召开《有关困难户问题安置工作会议》院子里来了十来个等办低保的困难户，会计出来说，各位忙去吧，我们正开会研究解决，届时会通知大家的。听会计那么一说，都干活去了。会议如期进行，书记一本正经地说，一定要把上面的政策贯彻落实到底，解决民众的贫困问题，全场掌声雷动。    

        一会儿，来了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说，各位领导大家好。书记问，有事吗？其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书记听了有点惊讶，随即道，你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叫王有人。书记听了一言未发，旁边的人都愣住了。王见书记不说话，随之又说，领导，我的名字不好吗？书记问，再有其他名字吗？他说没有，这都是儿时父母亲让干爹安的。书记说，好，你要干啥直说便是，其瞅了下四周说道，给我家办个低保，柜里只有半袋面了。书记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王说：领导，你是刚调来的，对我家情况不了解，我呢，是个老实人，从不说谎，不信你打问打问。孩子上不了学，我愁的晚上一渣渣瞌睡都没有，在场者面面相觑，书记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将目光投向主任，本想说两句的苗主任见况不妙说道，他家够到条件的，这些天一直考虑他家事情，粗中有细抱着一线希望的王紧了下裤带说，就惜个业障吧，情不会忘的。书记说，我们会研究解决的，王说谢谢领导，然后回家了。     

      其烟瘾比较大，到家里拧了根一拃长的旱烟一气连一气的吸，妻子问，情况咋样？其一言不发还是吸。妻子等得不耐烦近前推了一把，你说话呀，把实情给家讲清楚，王说，该说的都说了，领导说他们研究解决。不信你去问。妻子说，话有三说，巧说为妙。其冷森森说道，会说了你去说，别烦人了。妻子直言不讳地说，你光是家里的嬲人，脾气大能解决问题吗？为了万无一失，放下手中的锄头说，把娃看好我去。急匆匆走在离村委会不远处看见一辆白色轿车从村委会大门开出往东走，断定是书记的车，由于道上人多走的不快，边跑边招手追上去，书记从返光镜看见将车停下，下车一看来人有点面熟，张口问，你是张桂兰吗？（化名）她说，就是，老同学多年未见，今天从这儿遇上了。  

       书记说，我调这儿还不到半月时间，你还好吗？急匆匆赶来是不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她说，一言难尽…… 赶忙用手捂住衣袖上的洞洞说，是灶头上做饭时蒿子棍棍烧的。书记说，那很正常，随即引发了诸多感想，曾经活泼开朗的老同学怎么变得如此落魄，又见其晃晃忽忽，估计和自己一样也没吃饭，将车开在道旁说，现在已经下班人都走了，咱到村委会慢慢说。随即给道旁餐厅打了个电话让下两碗面，不到一杯茶的功夫，服务员端来两碗炒面，一碟凉菜。书记爽快地说，咱俩一人一碗，赶快吃。她说，领导你吃，我来时吃了，书记把脸一沉说，如不吃，请走人，你的事情别烦我，作为老同学，一点都不实在。记得初中时你考满分作文，和同学到你家庆贺吃过啊姨做的饭，还有园里树上的果子，难道你忘了。她说，老同学好记性。好吧，咱就不客气了，吃罢将筷子一嗦，碗一舔，拿到院子里用自来水冲净摞在一起送进餐厅，由于身无分文，即惭愧又强装笑脸给老板说，等会儿老同学领导出来买单！老板说，行。    

       可她嗦筷舔碗的举止感动了曾经的老同学，和打牛干鞭不见细米一粒农民出身的领导，坦然说道，你干啥工作？丈夫啥工作，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胆地说，村上一定会研究解决的。她说，我那有工作，十五年前的那回高考差了三分，由于心情不好，患了场病，被父亲的一个朋友用偏方子治好，心怀感激的父亲将我嫁给朋友的儿子，生下两个男孩，大的刚上初中，小的念小学二年级，两年前公婆相继去世，拉了一屁股债，现在地也安顿不上，孩子上不了学，人家一再催债，一晚上将肋巴当算盘扳。书记听了一惊，义无反顾掏出自己身上一千多元钱说，拿上买肥料和种籽先把地种上，迟了就麻烦了。张感激零涕地说，谢谢领导，那我就拿上安顿地，年底一定给你还。书记说，别急，先快把生活问题解决了再说。接着问，上午来村委会的那个男子是你的丈夫吗？她说，就是的，姓王，名叫有人。人老实，没坏心眼，无任何职业，一家人靠种三亩薄田度日。今天是不是和领导他们吵架了？书记说，没有。随之又问，你公公是郎中吗？她说，不是，知道一些民间偏方，遇上好心人按方治疗，很有效。从未收过钱，临终时把一些方子让我以后好好宣传。书记说，很好。你丈夫说他有个干爹，你知道吗？她说，知道，老人家姓黎，是一位知识分子，几年前过世了。长子在某军区工作，名叫伟强，（化名）和我老公投岁的，生月大几天，我们称他干哥。一岁时患病，我公公闻息用偏方治好，他父母随即让儿子将朋友拜成干爹。两位老人既是神交又是干亲家的话，是三年前公公给我和老公说的，不让告诉任何人。这些年零打碎小的事情，多亏干哥帮忙。拉债之事未向干哥诉说。书记一听原是自己的神交老战友。张的举止和言谈，让书记晓得了两位长辈的造诣，更晓得了平凡如草芥的老同学将来是前途无量的人。

       走出村委会付了饭钱，坦然道，咱们去你家，张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到家里赶忙和老公做饭，谦虚低调的书记连杯开水也不让倒。了解她家情况后，又到周围落实了一些其它事情，返程后将情况告诉镇政府，把张，和一些困难户放成低保。并且把张推荐申请入党成村妇联主任。曾经差三分未上大学，关在门背后的状元有了出头之日。苗主任在选举期间也投票支持，因为曾卑今辉的张已经是有名目的人。个人之间一些鸡毛蒜皮之事没必要纠结，做一些顺水人情成为必须的事情，每遇见总要原则性的称张主任你好。为了方便一起共事，征得同意，成为微信朋友，互相探讨学习有关管理方面的一些知识。和其老公成为称兄道弟的哥们均在情理之中。

         张由于修养好，文化基础扎实，又会操作电脑，经培训考核正式在政府上班，工作干得游刃有余，得到领导的夸奖。王书记成为镇政长，专门负责扶贫办工作，全镇危房在几年内得一重建，还有险沟险段的堤坝做了防御措施。张家土木结构的房子也翻新了。生活有了变化，张主动提出把低保退了让给其他人。一件事仍然在张心里头牵着。一个周日，打电话预约，骑自行车专程去王书记家，得到王书记和家人的盛情款待。当她把几年前关键时期，书记借让安顿地的千多元钱取出来要还，王书记和妻子索性不要，知道她家的情况变好些了，但正式还未脱贫，孩子读书等急需要钱。书记和妻子实实在在地说，全当没有那回事。张觉得过意不去，把钱塞进书记妻子手里说，姐姐拿上，谁都不容易啊！王书记说，你这样就不实在了。妻子带手将钱装在张的搭包里说，妹子，别客气，多次听家人说你非常优秀，很想和你见一面。今日之遇甚是高兴。因为主动退低保之事使其更为感动。毫不犹豫地说，妹子如不嫌弃，很想和你结拜成姊妹！张简直是如梦似幻受宠若惊！激动地说，感谢姐姐如此抬爱，随即又说，我就把领导称呼大哥吧。觉得如此简单给身份比自己高百倍的恩人当妹子很惭愧，忙说，二位的恩情是不会忘记的。书记看出了她的心思，爽朗地说，至于你俩结拜的一些规程就免了吧。所谓大道至简。张心悦诚服地说，大哥真是快人快语啊！   张怕打扰二位的工作时间起身要走，她的结拜姐说，今天是周日，咱们多坐一会儿。话音未落，打来一个电话说，马行，你好，一款项要你签字，大家等你。好，马上到。受宠若惊的张才知道结拜的姐姐竞然是银行行长。王书记见妻子的身份露陷，欣然道，改日得表现一下。妻子说，没问题，起身对张说，妹子，我送你回家，咱们改日聚。张说，谢谢姐姐，半截路，我自行车一会儿就到了。她姐说，那也好，咱们随时联系，握了个手驱车到银行去了。张对王书记说，哥你忙，再见！书记说好，招了招手就进屋忙他的工作。张骑上自行车就回家了。

      半月后一个周日下午，张和老公干完活刚进门，苗主任，和会计升为副主任的老杜进来说，祝贺张乡长，张说，杜主任说的啥话呀，二位快快请坐，拿起杯子沏茶。杜主任说，文件都下来了，你还谦虚啥呢，张半信半疑地问，是真的吗？杜主任说，哎哟，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大红钢印盖着呢，家你自己看。苗主任笑着说道，领导得好好请一下啊！张高兴又难为情地拉开抽屉取出老公的红兰州烟说，二位别嫌弱抽吧。二位主任互视了下，各点了一支说，这就不错了。因为他们十分清楚，曾低三下四的张，成了自己等人的顶头上司。王书记等领导如此拉扯真是慧眼识珠！正想着，张的老公进来开门见山地说，什么风把二位主任给吹来了。杜主任笑着说，大概是东南风吧。

      接着又说，王兄呀，以后在人多处，尤其是村委会千万别说自己的名字：几年前那天在会议室你说把我吓零干了。使眼色你又没看见。杜主任的话，使坐在身边的苗主任十分诧异，使劲踩了下其脚面以示禁言。张吃惊地问，是咋回事？话已出口，杜主任振振有词地说，他和王书记的父亲是同一个名字：并且还是同姓。张的脸顿时吓红了，因为那天自己在书记跟前也说了，赶忙说，对不起，我代表全家人向领导道歉！麻烦你有空了解释一下。杜主任说，没问题，所谓不知者不罪。以后不说就是了。张说，咱现在去派出所把他的名字改了，不然对不起领导。杜主任说，万万不可，何况王兄叫了几十年的名学还是他已故的干爹取的，如果改了我就成了罪人了。张定了定神说，重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杜主任一本正经地说，朋友告诉他的。说罢起身要走，张劝着没让去，让老公陪二位喝茶，自己下厨把饭做好吃了才去了。出门后俩人摩肩接踵的走着，郑主任回想那天之事犹如在昨，拍着杜主任的肩膀说，兄真有两下子，俺服你了。

        王书记的事迹传到省上升为县长，给曾经工作过的乡镇推荐了一些办实事的村镇干部，干了许多实事被称为父母官。张在繁忙的工作中将公公生前留下的偏方大量宣传让好多人受益，消息传遍十里八乡，被调到民政局工作，并且座上了第二把交椅！        

        一个上午，张上班正忙着工作，忽然听见有人敲门，谁呀！局姐，是我，一听是自己的同事，过去把门开开说，李主任请坐。接着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局姐，我是受朋友安托专门来找你的。张说，不必客气，有话直说便是。好，顺手将随带的洋皮包放在桌子上说，局姐，是这样的，我朋友的老公去年患了个病投医无数，花了许多冤枉钱未起丝副作用，一次偶得你宣传的祖传秘方，药病相投，几副药彻底把根除了。一家人对你心怀感激。朋友本来是和我一块来的，怕打扰你不敢来，并说了朋友老公的名字，张一听笑着说，我不是大夫，又不是郎中，小小的方子将忚人的病治好实为好事，至于感激是没必要的。张心里清楚，如果那样，将如何在工作岗位上落实国家政策？

       同事了解她的性格，为了把事情办妥，原原本本地说，局姐，建议是其俩个女儿提出的，并说了其俩个女儿的名字，都在读研。并且还要把你拜成干妈呢！如不答应再不去上学，因为你救了他爸的命。此话是母女当面给我讲说的。常言道，受人之托，挑人使命。你还是慎重考虑啊！同事的话让张陷入了沉思—— 思来想去不存在任何水水，其一是了解同事的为人。一方面听过儿子说过其女儿的名字，因为是同班同学，在逻辑上不存在错位。其女儿的话并非威胁，而是求知者良心的体现。沉思了片刻说道，那就这样吧，认干妈就免了，下周六你和朋友来就好了。干万别带东西，带就别来。同事说，行，按你的意思来。然不当干妈的张，最终还是被其俩个女儿的善良所感动。和素未平生的陌生人成了干亲家。荣收一双大学生干女的消息传在干哥和王书记的耳朵里非常高兴。称张是女中豪杰。并寄去了亲笔墨宝！被她的行姐接去做客。并且！ 

         干女的母亲比张大一岁，把张叫姐姐，张知道后原是同事做的工作，觉得在工作中能遇见如此德艺双馨的同事是非常幸运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张，在上级领导的重视下成为民政厅厅长，同事李主任成为身边的秘书。携手共进干出了许多优异的成绩，申请项目让政府给家乡建修了学校，医院等民心工程。粗识字的老公受张的影响，把烟酒都戒了。每一个角落成为新闻焦点。人们议论纷纷说，咱这个地方，多亏王书记和张桂兰。有理念的大学生村官就是好。张在百忙中得知儿子考上名校的消息，同时又得到一双干女的请求。最后两个学让张流下了眼泪。用手机作了回复说，争气的孩子，干妈答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