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交响与诗意的远航
一一陈东林域外诗歌的宏大格局与学者情怀
解莉芬
在全球化浪潮席卷、文化交融日益深刻的今天,诗歌如何超越地域的界限,在文明的对话中寻找人类精神的共通性,成为当代诗人面临的重要课题。学者、诗人、教授陈东林先生,以其深厚的古典学养、宏大的国际视野和精湛的诗艺,为我们交出了一份令人瞩目的答卷。他的十首域外诗歌,不仅是个人行旅的记录,更是一场贯穿古今、融汇东西的文明交响,一次以诗意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深刻实践。阅读这些诗作,我们仿佛跟随一位博学的向导,在历史的长河与世界的版图上,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精神远航。
一、学者底蕴:历史纵深中的文明对话
陈东林先生的诗人身份,是建立在“学者、教授、红学批评家、唐宋诗词学者”等坚实学术基石之上的。这种独特的学术背景,赋予了他的诗歌一种罕见的厚重感与历史纵深感。他并非一个走马观花的游客,而是一位带着问题意识、穿梭于文明现场的思考者。他的诗歌,处处闪耀着学者严谨的考据与深邃的洞见。
开篇之作《荷马史诗给东方古国的神谕》便是一个绝佳的例证。诗人并未停留在对古希腊文明的简单咏叹,而是以惊人的联想力,将西方史诗的源头与东方历史的节点并置:“从特洛伊古城到黄河东岸,/当阿喀琉斯的愤怒点燃爱琴海的浪涛,/东方的黄土上,项羽的剑正劈开巨鹿的烽烟。”这并非时空的巧合,而是诗人洞察到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某种深刻的同构性。阿喀琉斯为“荣誉”而战,项羽为“家国”而亡,两种不同的价值驱动,最终都化为“战场淬炼的火焰”。这种比较,超越了简单的“求同”,而是在承认差异的基础上,探寻英雄主义精神的普遍内核。
诗中更精妙的,是对文化符号的深度解码与互文性阐释。“荷马说:看那赫克托尔,为城邦披甲至死,/东方的竹简却刻着‘忠孝’二字,比青铜更沉重。”一句“比青铜更沉重”,将抽象的伦理观念具象化,精准地传达出东方文化中集体主义与伦理责任的分量。而“奥德修斯的智谋,/不曾潜入诸葛亮的羽扇”这一奇崛的想象,则将西方的个体智慧与东方的谋略文化巧妙勾连,揭示了人类智慧在不同文明形态下的惊人相似性。最终,诗人得出结论:“所有文明都是特洛伊的残垣,/所有史诗都是同一场大火中——/涅槃的凤凰。”这是一种饱含历史沧桑感的哲学升华,它宣告了文明在历经劫难后的新生与融合,而“东方的传奇与西方的史诗,/不过是一片陶罐的正反两个方面”,则用最精妙的意象,将文明的整体性与互补性诠释得淋漓尽致。
同样,在《阿波罗神庙的秘密》与《莫高窟与丹布拉佛窟的时空对话》中,陈东林先生再次展现了其作为学者的比较视野。前者将希腊太阳神崇拜的光明意象,与敦煌、丹布拉佛教艺术的“寂静”与“色彩”进行对比,探讨了不同文明对“神圣”与“永恒”的多元表达。后者则直接构建了一场跨越亚欧大陆的“时空对话”,让丝绸之路的驼铃与印度洋的潮汐共鸣,让莫高窟的藻井与丹布拉的溶洞互为镜像,共同诠释着佛教艺术的传播与演变。这种写作,没有深厚的宗教学、艺术史和丝绸之路研究功底是难以想象的。陈东林先生的诗歌,正是其学术研究的诗意延伸,他用诗歌的语言,完成了一场场高水平的文明比较研究。
二、诗人情怀:在异域风景中植入东方诗意。
如果说学者的底蕴构成了陈东林诗歌的“骨架”,那么诗人的情怀则为其注入了温润的“血肉”。他的域外诗歌,并非冰冷的文化分析报告,而是充满了生命温度、情感浓度和审美愉悦的艺术品。他擅长将东方的古典意象、审美情趣与异域的现代景观、自然风物相融合,创造出一种“文化混血”的独特美感,实现了“以我观物,物皆著我之色彩”的境界。
《诗意之旅,给迪拜带来春潮》是这方面的典范。迪拜,这座以现代奇迹和沙漠景观著称的城市,在陈东林的笔下,被赋予了浓郁的东方诗意。“我们携着长江与黄河的浪花,/穿过万千高山与峡谷,/让春雨洒落在哈利法塔的顶尖,/凝结成晶莹明亮的露珠。”诗人将东方最核心的江河意象“长江”与“黄河”作为文化使者,带着“春雨”这一象征生机与希望的意象,洒向迪拜的摩天大楼。这不仅是地理上的跨越,更是文化上的“润物细无声”。接下来的意象转化更是令人拍案叫绝:“东方的墨汁在稿纸上蜿蜒,/化作棕榈岛的涟漪。”书法的墨迹与人工岛的涟漪,两种来自不同文明、不同形态的“曲线”,在此刻达成了美学上的共鸣。
诗歌的后半部分,诗人将唐诗宋词的韵脚“烙”在沙漠上,让“平仄声惊起群鸟,/衔来中国的惊蛰”,甚至要将“撒哈拉的寂寥,/酿成桂花酒的醇香”。这一系列充满想象力的行为,本质上是一种强大的文化自信与诗意输出。它不是强势的文化征服,而是一种温柔的、充满生命力的文化浸润。诗人希望看到的,是“迪拜的沙粒,/都长出嫩绿的新芽,/在无垠的沙漠里,/涌起阵阵绿色的春潮”。这“春潮”,既是自然的,更是文化的,它象征着东方文明所蕴含的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能够为任何看似贫瘠的土地带来希望与活力。
三、时代精神:对人类创造力的礼赞与哲思
作为丝路文化院评委会主任、唐诗之路国际诗歌学会副主席,陈东林先生的诗歌创作始终与“丝路”这一宏大的时代主题紧密相连。他的域外之行,在某种意义上,是新时代“丝绸之路”的文化探索。他的诗歌,不仅回望历史,更瞩目当下,对人类在新时代的创造力、想象力给予了高度的关注与礼赞。
《棕榈岛的魅力在于想象和创意》一诗,直接将目光投向了迪拜这一人类现代工程的奇迹。诗人用充满动感的笔触描绘了这座人工岛屿的诞生:“当蔚蓝大海摊开墨蓝的纸张,/迪拜的阳光正把沙石磨成笔尖。”大海是纸,阳光是笔,沙石是墨,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创作现场。这种将自然元素拟人化、工具化的写法,极大地赞美了人类改造自然的雄心与智慧。“一座岛屿在图纸上舒展叶片,/像造物主随手抛下的棕榈枝”,既写出了棕榈岛的形态之美,也暗含了人类创造已接近“造物主”般神奇的赞叹。
然而,陈东林先生的思考并未止步于对奇迹的惊叹。诗歌的结尾,他写下了点睛之笔:“在天地之间写下:所有奇迹都是被想象侵泡过得现实。”这句诗,堪称全诗的“诗眼”,也是对人类文明发展规律的深刻哲学总结。它揭示了“想象”与“现实”之间的辩证关系:一切伟大的现实,都源于最初看似不可能的想象;而想象,也只有通过不懈的实践,才能“浸泡”成触手可及的现实。这既是对棕榈岛的精准定义,也是对从古至今所有人类文明成果——无论是长城、金字塔,还是《荷马史诗》、唐诗宋词——的终极诠释。这句诗充满了昂扬的时代精神,它鼓励人们敢于梦想,勇于创造,这正是“一带一路”倡议所蕴含的开拓与创新精神的诗意表达。
结语
综观陈东林先生的这十首域外诗歌,我们不难发现,他成功地将学者的深邃、诗人的敏感与时代先行者的视野熔于一炉。他的诗歌,是历史与现实的交汇,是东方与西方的对话,是理性与感性的交融。他以唐诗宋词的韵律为舟,以全球文明的视野为帆,在语言的海洋中航行,为我们带回了一船船璀璨的珍珠。这些诗作,不仅丰富了中国当代诗歌的版图,更为我们如何在全球化时代保持文化自信、促进文明互鉴,提供了宝贵的文学范本。陈东林先生用他的笔证明,真正的诗歌,足以跨越山海,连接心灵,成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最动听的和弦。
解莉芬,研究员职称,陕西社会主义学院、中华文化学院、西安交通大学、西北工业大学兼职教授;省三秦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全国政协理论研究会理事。文教委专职副主任,
美术作品代表作有《美丽陕西》《长恨歌》《秦腔》《丝路天音》《孔雀舞》《朱鹮》等;文学作品有长篇小说《沙城情》;影视剧本《清凉山之梦》《美丽的吉祥鸟》《孙思邈》《拐来的天使》《赤子情怀》《沙城情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