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舌战群情激
行辕外火把通明,人声鼎沸。王里正站在人群前头,花白胡须因激动而颤抖:“钦差大人!非是小民等要抗命,实是这口气咽不下!鞑子杀我亲人,毁我田宅,如今反倒要我们香火供奉?还要窝藏元酋之女?天理何在!”
那煽风点火的侍卫队长混在人群中高喊:“交出妖女!严惩叛徒!”群情愈发汹涌,有人开始冲击行辕大门。
李文忠登上临时搭起的高台,声如洪钟:“乡亲们!静一静!本官深知尔等苦楚!然陛下圣心,乃为万世太平计!今日若因一时之愤,坏了朝廷怀柔大计,致边患再起,烽烟重现,尔等子孙复遭战乱,岂非更痛?”
王里正捶胸顿足:“大人!大道理小民懂,可这心里……过不去啊!”
正当僵持之际,其其格院门忽然打开。在众人惊愕目光中,其其格身着素衣,未戴钗环,坦然走出。陈石头紧随其后,警惕地护在她身侧。
“各位父老,”其其格声音清亮,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小女子其其格,正是扩廓帖木儿之女。”
人群顿时哗然,咒骂声四起。其其格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知各位恨我父兄入骨。我亦亲眼见父亲战败自刎,数万将士血染荒山!这仇恨,如山似海!”她话锋一转,“可正因见过太多死亡,我才更知生命可贵!我父若在天有灵,是愿见仇恨世代相传,杀戮无休无止,还是愿见活着的众人,无论蒙汉,能安居乐业?”
她目光扫过激愤的人群:“朝廷封神,非为荣宠敌人,实为超度亡魂,化解戾气!我愿留此为人质,若我父英魂或因这供奉而得安息,不再扰攘地方,岂非胜于千万兵马镇压?若这十二尊佛像,能换来边地和平,让各位的儿孙不再枕戈待旦,这香火,烧得值不值得?”
其其格言辞恳切,句句发自肺腑,又暗含理据,一些乡民开始窃窃私语。陈石头见状,也上前一步,撩起衣衫露出未愈的伤痕:“乡亲们!我陈石头,兰州卫斥候,曾被元军所伤,亦曾恨之入骨!但其其格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她虽是元将之女,却心怀仁念,竭力阻止残部与朝廷为敌!人心都是肉长的,为何不能给和平一个机会?”
李文忠趁热打铁:“本官在此立誓,必严格约束归顺人员,使其与乡邻和睦相处!朝廷亦会抚恤战乱遗孤,助大家重建家园!若因今日之举,能消弭百年兵戈,尔等便是造福子孙的功臣!”
王里正看着坦然无畏的其其格,又看看群情渐息的乡民,长叹一声,老泪纵横:“罢了……罢了……但愿……但愿这血,到此为止吧……”他率先扔下了手中的棍棒。有人带头,众人也陆续散去。一场风波,竟被其其格的勇气和陈石头的证言化解于无形。山头上观望的巴特尔,目睹此景,虎目含泪,对公主的智慧和胆识敬佩不已。
第十九章 星夜定奇谋
风波虽平,隐患犹在。那煽动闹事的侍卫队长被李文忠革职查办,但其影响已种下。李文忠深知,开光仪式必须万无一失,且要更具说服力,才能彻底稳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
深夜,他召来其其格、陈石头、巴特尔以及鲁彦,共商大计。烛光下,李文忠道:“明日开光,按计划进行。然本官思忖,或可增添一环——请巴特尔将军,率归顺部众中德高望重者,披甲执刃,列于大殿两侧,非为示威,而为‘护法’!”
众人皆是一怔。巴特尔疑惑:“大人这是何意?”
李文忠解释道:“十二佛原型乃尔等旧主,由你们这些忠勇旧部亲身护法,一则显示尔等归顺诚意,二则彰显朝廷胸襟,三则……让百姓亲眼见证,昔日战场对手,今日可同殿为安!此乃化干戈为玉帛之活剧也!”
其其格眼中一亮:“大人此计大妙!可谓刚柔并济,寓意深远!”
鲁彦也拍手道:“好!有真勇士护法,更添佛像威严!”
巴特尔沉思片刻,抱拳道:“末将遵命!必约束部下,庄严整肃,不负大人信任,亦不负大都督英名!”
李文忠又对鲁彦道:“鲁师傅,最后那尊主像(扩廓帖木儿),可否在其手中,不仅持棍,再添一物?比如……一卷书册,象征止戈兴文?”
鲁彦略一思索,兴奋道:“妙极!俺这就去改!让这斗战胜佛,亦显文韬武略!”众人商议至深夜,细节一一落定,一个融合了政治智慧、宗教仪式与民族和解的独特典礼方案,逐渐成型。
第二十章 金身开光时
农历六月十九,黄道吉日。铁木山石虎寺焕然一新,旌旗招展。四方百姓、僧侣、官员齐聚,人山人海。大殿内,十二尊“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塑像金光灿灿,栩栩如生。尤其主像,目光深邃,披甲持棍,手托书卷,气度非凡。
吉时已到,钟鼓齐鸣。李文忠主持仪式,宣读皇帝敕封诏书。随后,高僧诵经,梵音缭绕。当进行到最关键的开光环节时,大殿两侧,巴特尔率领数十名归顺的蒙古勇士,身着传统戎装(已去除兵器),肃然列队,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塑像。这一幕,极具视觉冲击力和象征意义,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香烟袅袅中,僧侣以镜引“天光”点向佛像眼眸。刹那间,阳光恰好透过殿窗,照射在佛像金身上,光华大盛!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叹,皆以为神迹。其其格与陈石头站在人群前列,看着这庄严肃穆又充满希望的一幕,双手紧握,眼中含泪。王里正等乡民,见昔日仇敌如今恭敬护法,心中块垒也消解大半。
仪式圆满成功。李文忠当众宣布,赦免并妥善安置所有归顺人员,并拨专款抚恤战乱遗属,兴修水利。人心彻底安定下来。
第二十一章 秘境诉衷肠
开光仪式后,铁木山迎来了真正的和平。其其格的身份已公开,她选择留在铁木山,守护父亲的魂灵,也协助李文忠处理归顺部众的安置事宜,成为连接蒙汉的特殊纽带。陈石头因功被擢升为把总,负责铁木山一带的防务。
这日黄昏,两人避开人群,来到后山一处僻静的山谷。这里有一泓清泉,瀑布如练,夕阳将岩石染成金色。
“其其格,”陈石头看着在夕阳下越发美丽的姑娘,“如今诸事已定,我……我上次说的话,依然算数。你……可愿意跟我走?”
其其格望着瀑布,良久,轻轻摇头:“石头,我现在还不能走。”
陈石头心中一沉。
其其格转身,握住他的手,微笑道:“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巴特尔叔叔他们刚安定下来,与汉人乡亲还需磨合。我留在这里,能帮他们更好地融入。而且,爹爹和叔伯们在这里,我需要陪伴他们。这铁木山,已是我的责任。”
她目光温柔而坚定:“你若愿意,可以留下。这里也是你的家了。我们一起,看着仇恨消融,看着和平生长,可好?”
陈石头看着她眼中倒映的霞光和自己,心中涌起无限柔情与敬意。他用力点头:“好!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铁木山的传奇,我们一起守护!”两人在瀑布轰鸣声中紧紧相拥,未来的路虽然仍会坎坷,但彼此相伴,便无所畏惧。
第二十二章 青史启新篇
数月后,铁木山一切步入正轨。归顺的蒙古部众或编入屯田,或与汉民通商,相处日渐融洽。石虎寺香火鼎盛,十二佛的故事广为流传,竟成了周边各族百姓共同祈福的圣地。其“官神”与“方神”结合的特性,独特的塑像布局,吸引了无数游人香客。
李文忠功成返京,向朱元璋详细禀报。皇帝对结果十分满意,下旨褒奖,并正式将铁木山封为佛教胜地,敕建更多殿宇。铁木山之名,因此传奇而愈发响亮。
多年后,其其格与陈石头在铁木山成婚,生儿育女。他们的后代,兼具蒙汉血脉,成为当地望族,世代守护着铁木山和石虎寺的和平。那十二尊融合了历史、传说与艺术智慧的“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像,历经数百年风雨,始终默默注视着这片土地上的沧桑变幻,见证着仇恨如何被勇气与智慧化解,爱如何跨越隔阂生根发芽。铁木山的传奇,不仅刻在碑文上,更流淌在世代生活于此的人们血液中,成为一段永不磨灭的史诗开端。
(第十八至二十二章 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