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绪杰,毕业于湖南省文理学院,从事风景名胜和遗产管理和保护事业33年。曾参与武陵源世界自然遗产申报、张家界世界地质公园申报,“张家界地貌”研究(与中国科学院地理所合作),参与编撰《张家界地貌》《畅游武陵源》《武陵源风景志》《湖南省武陵源世界自然遗产保护条例》,在《中国旅游报》《风景名胜》《旅游》等刊物发表文章及文学作品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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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红月亮,悬在靛青的天幕上,像一枚秋红的苹果,羞答答的挂在枝头,又如一盏摇曳的旧灯笼,慢慢悠悠的飘过银色天际。
沏一杯茶水,独坐窗前,看它从东边的屋脊探出头来,缓缓地,竟有些迟疑,仿佛负了千钧之担。
这红月亮,正说是大气折射所致,尘埃散射了蓝光,只余下红光抵达人眼。然而科学解的释总嫌太淡,人们偏要往深处去想。老人们说,红月亮是不祥之兆,预示着灾祸与变动;少年们却说,红月亮是浪漫的化身,宜于许愿与盟誓。而我,却只静静地看,看它如何一寸寸地挪移,如何将红光泼洒在屋顶、树梢、远山和夜色暮霭上。
月光原是清冷的,今夜却暖了。那红光透过窗棂,竟将屋内的物事都染了一层旧色,恍如隔世。书桌上的文稿,墨水瓶,半盏冷茶,皆浸润在这红光里,犹如穿上了一件暗红的轻纱。我忽觉得这红光有如时间的过滤器,将现世滤成了往昔,将真实滤成了幻境。
院中的老桂花树,被月光剪出了斑驳的影子,投在粉墙上,随风摇曳,如同皮影戏中的鬼魅。一只夜鸟不知从何处飞来,歇在枝头,又扑棱棱地飞去,竟将一片寂静搅动得愈加深邃了。
我思忖着,这月亮今夜究竟红了多少人的眼?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仰头望月,将自己的心事投射在这天幕的银盘上?李白举杯邀明月,苏轼把酒问青天,张若虚孤篇压全唐的“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等都是人月天地对情的金句玉篇。而今夜之月,非银非白,偏是红的,倒教人不知所措,文墨穷尽了。
夜渐深,月行至中天,红色似乎淡了些,却依然醒目。朋友圈也有不少血月图片圈出,我想起昨日读到的新闻,远方的战火,近处的纷争,人世的苦恼原不曾减少分毫。而这月亮,兀自红着,不管人间的悲欢离合,不顾世事的沧海桑田。它的红,不过是光的游戏,却无端牵动了多少柔肠深情。
天文学家的解释固然简明,但人心的投射却更加真实。我们需要的,或许不是正确的答案,而是解释世界的多种可能。红月亮之所以动人,正因为它超越了常理,触动了我们内心深处对异常之美的寄望。
凌晨时分,红月亮渐渐褪去了暗红血色,复归银白。我忽然明白:无论月亮如何变色,它终究还是那个每天晚上都升起的月亮;无论世境如何变幻,我们终究还是要面对自己的日子。
红月亮终会消失,而今夜的月亮,依然还会回到它的本色吧!
推窗临月 2025.9.8 于飞南京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