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 家 》
作者:徐肃惠
主播:虚怀若谷
![]()
车一路向北。无际的平原向后退去,不绝的山峦迎面而来。穿过32个涵洞,他侧颜的嘴角和眼尾的表情丰富起来:“四个小时,32个涵洞,快到家了。”回家,今年是我跟随他回家的第四十个年头。
回家,回他的家, 他对回家的热切期盼,仿佛是他为之努力工作生活的重要目标,是他所有好的坏的情绪的终极出口,是他的心、他的灵魂的归属。他会为每一次回家日期的最终落实而雀跃,会为每一次回家机会的无望而沮丧。纵然回家的路途千曲百转,他乐此不疲。即使如今已是花甲之年,依然如故。
四十年前,我随他第一次回家。途径北京,绕路密云,身背五十斤大米、一捆粉条,徒步攀越两个山头……那时,什么大山的巍峨、神秘,什么绿意葱茏、林涛澎湃,都无暇顾及,狼狈的毫无形象,最后他是用一根树枝把我拉回家的,山上的石砬踩坏了我的一双新皮鞋。
之后,四年一次的探母假。北京西直门广场上庞大密集的候车人群;女儿在我怀里惊惧的哭嚎;签不到中转车次而在北京长时间的滞留;以及无座车票的拥挤和固定姿势的几小时站立……每一次都让我刻骨铭心。有一次回程,夜晚从西直门下车,跟一亲戚去他单位的招待所留宿。我抱着女儿吃力地跟在他们后面,渐渐地随不上他们的脚步,女儿的重量坠着我的腰腹,佝偻着往前跑。当时,我丝毫没有欣赏到首都夜景的美丽,只看得到路灯下我长长的影子和前面漫长的路。在那之后,再疲再累的体验,都没有那晚拼尽全力如丢了半条命一样的记忆深刻。
然而,四十年间他回家的脚步一如既往,而我也一次次欣然跟随。如果说这是他思念父母、渴望亲情、眷恋故乡的本能体现,那么他的家对我的吸引是什么?固然不全是以上的记忆,还有在天安门前的留影,还有女儿唱着“在那遥远的小山村”的欢乐,还有家乡的红花蓝水、浅绿深黛……到县城转车,车翻越大梁,七曲八折行进百里,终于踏进了家门。父母依然,兄弟姐妹依然。转过头,百米之外的山峰依然。然后,大碴粥,膀蹄肉,二锅头,和浓浓的亲情。
入夜,躺在烫烫的石板炕上,透过玻璃窗,我会看到不远处静静伫立的山峰。它四十年依旧,每次当我躺在这儿,它都会面对着我,俯瞰着我,尽显冬天的萧瑟和夏日的蓬勃。只是,当初我青春明眸,如今已鬓发斑白,而青山不老,苍翠巍峨。清晨,鸟鸣,鸡叫,狗吠,还有弟媳妇刷锅做饭的声音,打破了山村的寂静。走出门去,院子外面的村中小路硬化洁净,村子里大部分砖瓦房替代了当年的碎石屋,外面空气清新,蓝天高远,远眺雾中远山,美的令人扼腕!他荷父亲的一把锄头,默默走向田垅,在他深深埋下腰身落下锄头的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他通体舒泰的喟叹。
是啊!这里没有繁华,也说不上富庶,没有喧嚣,也没有压力,有的就是大铁锅底下红红的炭火,就是母亲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就是饭桌上二锅头的推杯换盏,就是稚嫩童声的呢喃诵读,但却让人感觉到了仿佛时间停滞了的自然恬淡,感觉到了静谧山村的岁月静好,感觉到了父母传递的温暖真情,品味到了兄友弟恭的“天之蓝”味道。所以,苏轼言之有理啊:“此心安处是吾乡”!于是我想,之于他,这大概就是他几十年不畏路途辗转,不惧腰腿病痛,经久吸引他回家的独特魅力吧。
回家的路,我随行了四十年,尽管中间有空缺,但我这颗心,却没有迟到。八天里,蓦然惊叹,昔日强壮的父亲与娇俏的母亲如今已垂垂老矣,人到中年的弟弟们唇边长出茂密的胡须,第一次见面年仅六岁的妹妹也成为美丽端庄的母亲,于是我的脑海会浮现四十年间回家的每一个细节,从而感受家人的成长和家乡的蜕变……流水匆匆,岁月匆匆,聚散匆匆。
车在七曲八弯的山路上跑着,我们又一次经历了离别,然后,他,屡屡回头,望着来时的路,似乎在酝酿着何时再回家…… 我想,但愿吧。
作者:徐肃恵,网名:徐徐。昌黎县委办公室党史研究室退休干部。七十年代末开始业余文学创作,曾有多篇作品在全国、省、市级书籍、刊物上发表并得奖。曾任省作协理事、市作协常务理事、县作协副主席。
王志荣 秦皇岛市开发区法院退休,高级法官。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朗诵委员会秦皇岛朗诵艺术团成员 。 “京津冀头条”编辑部“秦皇岛头条”主播。喜爱有声语言的学习,以此陶冶情操,愉悦身心,传递正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