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辞树
文||轩源
深秋了,漠北的林子瘦得嶙峋,树梢支棱着,仿佛老人凸起的筋骨。风一日紧似一日,自旷野上横冲直撞地扑来,将那些尚未来得及褪尽的叶子,一把一把地捋下来,掷在地上。
我踽踽行于林间,脚下落叶簌簌作响,竟似呻吟。抬头望去,天穹高远而苍茫,云絮游移,了无定踪。风过处,落叶翻飞,有的盘旋不去,似有不甘;有的则径直扑向大地,了无牵挂。此情此景,忽教人想起那亘古之问:叶之离枝,究竟是风太无情,抑或树未挽留?
少年时读此问,每每愤然于秋风之冷酷,又暗怪树木之薄情。而今行至人生中途,饱尝聚散滋味,方知世事原非如此泾渭分明。
漠北的人,生来便与严酷相厮跟。这里的树,根须深扎于贫瘠之地,每逢干旱,必先自断枝叶以保根本。它们并非不愿留,实是不能留。那些飘零的落叶,看似被风强行扯下,实则树早已默许,甚至可说是树的自救之道。树无言,风亦无言,唯有落叶在飘零之际发出最后的叹息,便被世人误读作了“无情”与“不挽留”。
我想起村东头的老秦。其子当年执意南下经商,老秦蹲在门槛上抽了一宿的旱烟,天明时分挥挥手:“去吧。”再无二话。去年那小子折了本,灰头土脸回来,老秦依旧蹲在门槛上,吧嗒着烟袋,半晌吐出一句:“回来就好。”如今父子俩承包了百亩沙地种苜蓿,倒活得风生水起。
漠北的人,情意是埋在沙土里的根,看不真切,却扎得极深。他们从不将“挽留”挂在嘴上,并非心硬如铁,而是深知:有些离去,挽留反倒成了牵绊;有些归来,亦无须喧哗的迎接。
落叶亦然。其离枝非为赴死,实乃赴生。零落成泥,滋养根本,待来年春至,枝头新绿之中,未必没有去岁落叶的精魂。人生聚散,莫不如是。强留的,终是留不住;该聚的,散后亦能重圆。
v风更紧了,卷起千堆叶浪。我立于这萧瑟之中,忽觉彻悟:天地之间,从无绝对的无情与不挽留,只有适时与不适时。叶离枝,是叶与树共同的抉择,是历经千万年修炼而成的生存智慧。
人生在世,聚散离合,大抵如此。不必苛责谁无情,亦不必叹息谁未挽留。唯有顺应自然,方能在这苍茫人世,活出一份通透与从容。
风未止,叶仍落,而我已经明白:最深情的挽留,是放手;最无情的姿态,是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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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赵景阳(轩源),男,1964年生,河北省人,中共党员,会计师,国企集团高管。
酷爱中华传统文化,诗歌爱好者,收藏爱好者,周易爱好者。业余进行诗歌创作,作品散见于都市头条,中华赵氏诗词等平台。
2023年8月荣获都市头条井冈山群第二届“十佳明星作者”荣誉称号;同年10月荣获历届十佳明星作者“争霸赛”三等奖第③名荣誉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