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的砌砖
梦 溪
我们农民工的心里永远是有解不开的纠结。总是奢望下雨什么的无法施工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歇上一天,但又担心这一天没活干便没有了“小红牛”进包,房租,吃喝,家人孩子伸过手来的期盼便没有了着落。这不,咋天的一场中到大雨酣畅淋漓,我将许多天以来的劳累一股脑地尽情挥洒到一瓶二锅头上,喝得酩酊大醉,睡得昏天黑地。凌晨四点的闹钟准时将我从恣梦中唤醒,便又开启新的一天的劳务征程。
经过两个来小时的筛选咨询,我们四名瓦工四名壮工谈成了一桩工活,野外垒电力井子。不到七点半就进入了现场。施工是在长五米宽四米高六米的一个基础坑内。坑内的积水早已用水泵抽净,一台大型挖掘机也早已等候在坑边。它是负责将砖,灰随时向坑里运送的。换下工作服,小工拌灰装砖,我们四名瓦工拿好工具水杯毛巾,便由坑右边的斜坑道鱼贯而下,开始了施工的忙碌……
上午十点多,我们四人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洇透。毛巾被我们不停的在水桶里湿了又湿然后搭在脖子上或罩在头上。万里无云,反正我们在坑里看到的天是一点也没有杂质的蓝白。外面没有一丝风,当然这六米深的坑就妥妥地成了一个大闷罐。东南方向的太阳我们无缘见到,但每个人都好像能感觉到它的密集的光束在坑上口盘旋,这种热不是火炉边的火燥,而是一锅熟透了的馒头揭开笼盖的水汽的蒸。正值中伏第二天,酷暑在歇斯底里地全力释放着它的淫威。自带水杯中的水都已喝净,老板早已不贻时机地买来矿泉水递到坑内。我们裸露的脸上,臂上已不是汗珠,而是汗流。老板的性情温良,并没有嫌干得少干得慢而大声叱责,而是有时还亲切的招呼我们“不妨稍微站一站”。我们四人就感觉像是烈炎下刮来一阵清凉,心里便漾起一丝惬意……
中午老板破例管了顿每人十二元钱的快餐,并且言称不再坚持早晨谈妥的工作八个半点,而是中午多休息一个点,下午照样到点下班。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多数人还是识得抬举的。别人体贴你,你自然就会对其尊重对其感激。我们四人叫齐了号,卯足了劲都说一定不辜负老板的热心,一定争取下班时将井子砌完。
下午三四点钟应该就是热天中最炽烈的时段。老板买来的霍香正气水我都喝了三支了,感觉恶心,胸闷,这难道是缺氧?我大口地吐纳了几口气,仍感觉眼前金星乱舞,湿了毛巾擦拭了几把脸然后罩在头上,没起多大效果,我索性由坡道踉跄着爬出坑外,四仰八扎地平躺在烈日之下。雨后坑边的地面潮湿,但又感觉不是滚烫的表面温度蒸不熟鸡蛋但绝对不下四十多度。原来这夏天的热多数不能只看最高温度值,而是当天的最低温度值比之前的同期高多少或长持续了更长的时间。我大口地喘息着,一道道炽热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抢进我的嘴里,我此刻也觉察不到是什么滋味。远处一颗孤零零的柳树上好似有数不清的知了在接续拼命地鸣唱,听声音又恍是只有一只在永不停歇地嘶喊,嘶嘶嘶,嗞嗞嗞…,不,应该是吱吱吱,炙炙炙…。我突发奇想,这要真是一只蝉的话,也太不可思议了,它的这一曲的持续时长是任何其他动物所无法比拟的,它这这么长时间的一气呵成是如何做到的呢?我想到了韩红在《天路》曲尾的长吟。我突然有了对小小知了有种无比叹服的感受。蝉鸣声就是一种持恒,就是一种不懈,就是一种韧性。坚持就是胜利。我一骨碌身爬将起来,走到水桶旁将头扎进水里,连续四五番后便折身又投入到抗中的垒砖中。
这个电力井子总共用砖二千八百多块,好歹在下班前顺利砌成。老板欣慰的点了点头,我们四个人也如释重负地互相好像庆祝着。其实,在正常施工状态下,这样的电力井子我们四人至少能垒完两个。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总之,天热,我的心里更是热乎乎的。能有幸得遇这样一位善良正直的好老板,我们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仍然能挣到一份家人孩子的期盼钱,值了!
在下班返程的乘车途中,我忽然有感而发一一我们脸上的汗/不低头/便/流成了颈胸间蚯蚓的模样。
(文毕。实录于七月廿七日工地垒井子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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