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辛《去重庆看美女》散文赏析:
城市凝视中的性别风景与文化隐喻
李含辛的《去重庆看美女》是一篇以地域女性形象为载体的城市文化书写,通过"看美女"这一日常行为,构建了重庆这座山城的独特文化景观。这篇写于2011年的散文随笔,表面上是对重庆女性外貌的欣赏,实则通过"美女"这一文化符号,完成了对重庆城市精神的多重书写。作者以看似随意的笔调,将城市特征、历史记忆与文化想象编织进"看美女"的日常行为中,使文本成为解读当代中国城市文化的重要样本。
一、城市人格化的性别修辞
文本开篇即将重庆置于与其他直辖市的对比网络中:"不像北京那样世故、华贵,不像上海那样高傲、风骚,也不像天津那样懒散、堕落"。这种对比不仅确立了重庆"年轻、朝气、活力"的城市形象,更潜在地将城市人格化为女性特质——世故对应老成,高傲对应风骚,懒散对应堕落。这种修辞策略将城市特征转化为可被凝视的性别符号,为后文"看美女"的叙述埋下伏笔。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在确立重庆城市形象时,刻意回避了传统工业城市的刻板印象,转而强调其"年轻"特质,这种选择与后文将重庆女性与自然条件相关联的论述形成呼应。
二、"重庆美女"的成因建构
"重庆美女"的成因被作者归因于气候、饮食、地形和历史的四重奏。雾都的湿润气候被描述为"很少受到紫外线的侵害",火锅的辛辣被赋予"排出身体毒素"的功能,山城的地形则造就了"颀长健美的腿"。这些解释看似科学合理,实则构建了一套将女性身体自然化、景观化的叙事逻辑。特别是将抗日战争时期重庆作为陪都的历史与"爱情的结晶"相联系,更是将城市记忆转化为基因优势的生物学想象。这种论述方式延续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地灵人杰"的思维模式,将女性美与地域特征进行本质化的关联。
三、城市空间的性别化想象
在与其他城市美女的对比中,作者强化了重庆美女的"天然"特质:"别的城市的美女多是化妆过的装修过的",而重庆美女则是"天然浑成"。这种二元对立的表述,实际上将重庆女性塑造为未被现代性污染的"他者",满足了都市人对"原真性"的想象。作者进一步将重庆比作"T型台",将整个城市空间转化为展示女性身体的舞台,使日常的街头行走成为表演性的时尚展示。这种城市空间的性别化想象,既反映了当代社会对女性身体的消费倾向,也暴露了城市文化中根深蒂固的视觉中心主义。
四、观看行为的文化政治
文本最富争议的或许在于其对"看"的行为的合理化处理。作者以"赏花跟爱花是两个根本的概念"试图区分观赏与占有,并将自己定位为纯粹的审美主体。然而,这种辩解在"艳遇遍地""乐不思归"等表述中显得苍白无力。更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将观看行为与城市宣传相结合,建议将"来重庆看美女"作为广告词,这种提议实际上是将女性身体转化为城市营销的工具,反映了消费社会中身体与景观的紧密结合。
五、文化批评视角下的文本价值
从文化批评的角度看,《去重庆看美女》揭示了当代中国城市书写中的几个深层问题:首先,它将城市特征与女性特质进行符号化关联,延续了将城市女性化的传统修辞;其次,通过将女性身体与地域特征本质化联系,构建了一种新的地域刻板印象;最后,它将观看行为合理化,反映了消费社会中对身体的景观化消费趋势。这些现象共同构成了当代中国城市文化中复杂的性别政治。
这篇发表于2011年的文本,恰逢重庆"唱红打黑"运动如火如荼之时,作者选择"看美女"而非政治经济作为切入点,或许暗含了对城市主流叙事的某种疏离。然而,这种疏离最终仍被纳入消费主义的逻辑框架——当解放碑广场被想象为"群星璀璨"的舞台时,城市政治空间已然被转化为娱乐景观。这种转变本身,或许比文本表面上的性别描写更值得玩味。
《去重庆看美女》的价值,正在于它无意中记录了中国城市化进程中一个特殊的文化瞬间:当经济奇迹成为城市主旋律时,女性身体如何被征用为城市魅力的象征;当历史记忆被重构为基因优势时,地域特征如何转化为消费符号。这篇看似轻佻的散文,实则是理解当代中国城市文化症候的一面棱镜,折射出发展主义话语下复杂的性别政治与身份认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