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转凉了,枯叶簌簌敲窗。我拢紧衣襟,指尖触到微凉的锁骨,恍惚间还留着你掌心的温度。
秋风一起,这触感便从皮肤记忆里苏醒,固执如初,像山海那头漫过来的秋意,连缝隙都填着想念。
未遇见你时,我从不信 "刻骨铭心"。你出现的那一刻,才懂有些人注定在生命里扎根。
岁月土壤下,根须早已蔓生盘绕,纵秋霜凛冽,依旧苍翠如昨。
就像此刻风里飘着的桂香,明明你走后再没种过桂树,可呼吸间全是与你有关的秋,半分空白都没留。
阳台残荷枯瘦而立,像极了我望向巷口的执念。
那年秋雨初歇,你指着蜷缩的荷叶说:"它只是把夏天藏进骨里,待来年再酿花开。"
你侧脸浸着水汽,眼眸清亮,连檐角雨滴声都成了心跳节拍。
如今荷枯了,可你说这话时的模样,还在秋光里鲜活,没给回忆留半分空隙。
每当日暮,我总倚在窗边。落叶被风卷起,沙沙声多像你渐近的脚步。
路灯昏黄,小径幽长,总错觉下一刻你会披着秋意出现,含笑唤我。
这错觉缠着每个秋夜,连空荡的巷口都被思念填得满当当,哪有半分留白。
书桌上那盏你修过的台灯,至今仍在亮着。
当年你蹲在地上换灯泡,指尖沾了灰尘也不在意,只抬头笑说 "这样就不会再忽明忽暗了"。
如今它的光晕里,仿佛还映着你专注的侧脸,成了每个秋夜我伏案时,最温柔的陪伴。
心始终停在分别的路口。此后的每个秋天,我都背着回忆独行,一步一回头。
有人为我披外衣,我却蓦地怔住:你从不会这样。你总嘟囔 "披着易滑,风会钻缝",再认真把拉链拉到我下颌,笨拙得像完成使命。

原来你留下的习惯,早成了衡量世界的尺,后来人纵有万般好,也填不满你曾留下的空缺。
巷口的老槐树又落了一层叶,我们曾在树下分食过一块桂花糕,糖霜沾在你嘴角,被我笑着指出来时,你竟有些腼腆地别过脸。
如今树下再无并肩的身影,可每当风起,叶隙间漏下的光斑,都像你当年眼里的细碎星光,落在心头依旧温热。
他们说时间能抚平一切,我却偏要与时间博弈,在心底反复描深你的眉目,怕一阵秋风就吹散记忆中的你。
听说你那里秋更浓,霜雪早降。整理冬衣时,翻出与你同款的厚羊毛围巾,按你旧习惯叠好,留出半尺流苏。
明知这仪式到不了你千里之外的肩颈,可指尖触到围巾的暖,就像触到跨越山海的念想,没半分虚耗。
手机里,你城市的天气始终置顶,每见降温提示,想说的叮嘱涌到嘴边,终成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深秋夜曾梦你踏叶而归,站在旧日槐树下,肩落秋阳,笑说 "我回来了"。醒时月华清冷,泪已湿枕。

摸黑翻旧相册,你在泛黄纸页间的笑容依旧鲜活,原来山海相隔不过地图上的冷线,心没远离,思念就填得满每个缝隙。
对镜时瞥见鬓角银丝,映着晨光微闪。
想起多年前某个秋日,你指着晚霞里的麦田说:"等老了,就去乡下种满向日葵,日日追着太阳。" 如今向日葵未种,时光却染白了鬓发。
我没有满院向阳花,却在漫长思念里活成了自己的太阳 —— 借你留下的光,热度余生的寒,连鬓角的银霜里,都藏着没留白的想念。
或许命运早将我们冲散,此生再无重逢之期。可我仍愿守着这份执念,如老树守着年轮,任秋风剥尽枝叶。
爱你已非选择,是刻进骨血的本能;想你也非刻意,是呼吸间的必然。
即便这场思念终是我一个人的地老天荒,也情愿把你的名字,酿成心头最苦也最醇的酒,日夜独饮 —— 饮下的是秋,是念,是没半分留白的过往。
秋风又起,寒意透衣。我不再拢紧衣襟,任冷风直入心口,带来微颤。闭眼似又听见你轻语:"别怕,我在。"

是,你一直在。在我拢衣的指间,在每片落叶上,在掠过窗棂的秋风里,在心跳顿挫的每一瞬。
这漫过山海的秋意里,全是没留白的思念,陪着我把 "爱你至鬓染秋霜,想你至地老天荒" 的承诺,熬成比岁月更长的暖。
2025年9月1日写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