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山鬼组诗《托举的重量》
源自矛盾里的爱情预警
文/湘西山鬼（湖南）
你衣领间藏着的月光
正顺着我手腕的静脉缓缓游走
沿途凝结的霜花，每一片都拓印着
你还未说出口的情话的轮廓
你我共同晾晒在阳台的沉默
已经渗出粘稠的汁液
落在地面的印记，恰好是彼此
认知错位的形状
拥抱时锁骨与锁骨的弧度，精确丈量着
爱情厚度。而血管里奔涌的热血
早已悄悄调换了流向
月光在你我之间搭起
透明的脚手架
每一根横杆都刻着甜蜜的刻度
而脚手架深处滋生的阴影
却在悄悄计算
坍塌的时辰
灵 魂 底 部 的 秋
枯叶沿着左心室
缓慢爬行。每道瓣膜都在分泌
比黄昏更暗的暮色
耳蜗深处悬着的去年的蝉鸣
已经结晶。那些透明的什物
凝洁着被声带驱逐的沉默
而呐喊在肋骨与肋骨的缝隙
发酵成酒。浓烈的酒气
令归真的过往发出脆响
掌纹里的船突然搁浅在
月光沙滩。遭时风撕碎的帆的碎片
遮蔽了瞳孔的光源
夜把自己揉成一团最细的血管
凋落在灵魂底部的枯叶
企图用叶脉激活秋的残骸
托 举 的 重 量
他们把每个黎明揉碎
掺进粥里，熬成不会烫嘴的温度
我却扒拉着碗沿说
这稠度困住了想飞的勺子
他们把咳嗽憋在喉咙中长成不会扎人的刺
每当我摔门而去，那些刺
就在背影里悄悄舒展成托举的形状
他们把工资条上的数字塞进书包
我摸着口袋里的新橡皮
以为那是他们从生活里抠下的吝啬
他们把深夜的台灯拧到最暗
让光只够照亮我笔下的习题
自己却蜷缩在阴影里
像块不忍融化的冰糖
我却嫌那光不够亮堂
他们把脊背弯成了拱桥
我踩着桥身奔向对岸
以为那弧度是他们站不直的懦弱
直到某天我回头看见桥板上的裂纹
渗出当年没看懂的月光
而我踩过的每一步
都刻着托举的重量
没有灵魂的花
标价签在蕊心抽芽，每片瓣
都就着币值生长
虚荣。是头顶唯一的朝阳
目光一直在价目表上
游走。青春已提前打包
兑换成心跳的汇率
她们收集名牌香水
用露水掩盖根的干涸
土壤里只有欲望蚯蚓在蠕动
橱窗是她们的花圃。姿态
依行情修剪。且只为
高价采撷绽放
夜色清点着她们的价值。每一朵
都在交易中枯萎。只剩空壳
高高地悬在世俗枝头
听 秋
风把梧桐叶揉成碎银。蝉鸣
卡在枝桠缝里
像半截没听全的传说
暮色沉下去。苔藓顺着墙根
爬过第三块结霜的砖
黑时光趁机晃过锈蚀的刻度
远处山野种菜人
的影子，被黄昏拉得很薄
侧耳倾听，能听见种籽
在地底发芽的轻响
瓦檐下挂着的红辣椒
风干的脸蛋堪比夕阳
篱笆外的狗吠被露水打湿
压弯了草叶。墙角那丛野菊花
把最后一缕香藏进深根
新凉入梦时
被秋风剔瘦的枝桠用枯骨敲打
冰凉的窗玻璃。梦
从腐烂的褶皱里翻出
半张写满候鸟尸斑的信笺
月光顺着墙缝的脉络往泥土里浇灌
液态寒意。夏的残骸
在积灰角落拼凑黄昏的轮廓
断翅的影子从衣柜深处爬出，用利齿啃食
缠绕在床脚的鼾声
从天花板的缝隙坠落的碎屑
砸伤生锈了的黎明。记忆的网
在梦里越收越紧，勒痕
酷似一串风干的雁鸣
倒置的秋天漏下带霜锋刃，枕头下的碎光
在黑暗中疯长
而那些试图逃逸的蝉蜕
早已风化在镜中荒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