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诗组（五首）
文/罗世识
一
秋的序曲
蝉鸣在某阵风里轻了半拍
云朵把夏天的蓝叠成薄衫
天空忽然敞亮得很远
像谁悄悄收走了午后的闷热
只留下夕阳的余温
漫过窗台
街角的梧桐先醒了
一片叶子试探着摇晃
带动整棵树的私语
沙沙 沙沙
是季节换了脚步的声响
落在行人肩头
轻得像一句叮嘱
不必等雁群衔来霜信
不必数桂香飘了几程
当第一片叶尖染上浅黄
当晚风里藏了微凉的韵脚
我们就懂了——
夏天已把故事折进云里
而秋天正踩着叶声 慢慢靠近
二
秋声起时
蝉鸣的尾音被风剪得细碎
最后一片荷叶垂落水面
涟漪里浮着半片晚霞
像夏天没吃完的冰西瓜
在渐凉的暮色里慢慢融化
云絮被染成浅咖色
慵懒地趴在天际线
把暑气揉成一缕青烟
远处的塔吊停止了轰鸣
钢筋的温度终于卸下灼人的重量
第一片梧桐叶在肩头颤动
不是风推的
是自己醒了
叶脉里藏着昨夜的露水
滴落时敲出清脆的平仄
惊飞了檐下打盹的蜻蜓
街角的奶茶店换了招牌
温热的芋泥香漫过玻璃门
老人收起竹椅上的蒲扇
孩子们踩着落叶奔跑
脚步声里
夏蝉轻轻闭了眼
而云天依旧辽阔
把最后一丝暑气酿成云淡
当第一缕秋风拂过眉弯
才懂所有的告别都藏着温柔
比如夏去时
悄悄递来的
一片染透月光的叶
三
立秋信笺
蝉鸣突然轻了半拍
云絮在天际舒展成薄纱
风穿过梧桐叶的指缝时
携来第一片微黄的叹息
那些被烈日晒软的柏油路
正悄悄收拢发烫的呼吸
傍晚的窗台不再焖着热浪
晾衣绳上的衬衫轻轻摇晃
像谁解开了盛夏的纽扣
银杏叶的边缘开始镶金
桂树的枝桠藏起细碎的甜
晨露在草叶上多驻了片刻
把昨夜的星子
酿成微凉的吻
候鸟掠过渐高的天空
翅膀裁开更清澈的蓝
稻田在暮色里沉甸甸地弯下腰
等待镰刀与大地的私语
路灯提前点亮时
影子被拉得很长
有人裹紧了薄外套
在落叶的沙沙声里
听见季节换了语调
四
立秋帖
云絮在天际摊开宣纸
把最后一缕暑气晾成薄纱
携来第一片微黄的信笺
晾在阳台的衬衫不再发烫
傍晚的洒水车驶过街角
水渍在柏油路上洇出凉意
卖西瓜的摊位悄悄后撤
竹筐里的冬枣正蘸着月光
老槐树抖落第一片枯叶
惊起檐下的风铃
细碎的叮当声里
有蟋蟀开始调试琴弦
准备在秋夜的琴键上跳跃
母亲收起了凉席
衣柜最深处翻出薄毯
窗台的茉莉落了半瓣
露水在黎明前凝结成诗
恰好接住夏天最后的叹息
五
夏末的转身
蝉鸣在傍晚的风里瘦了半分
云朵把最后一缕暑气叠进褶皱
天空突然变得很高很轻
像被谁悄悄掀开了闷热的帘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时
梧桐叶正踮脚掠过窗台
带着一声极轻的脆响
是季节递来的第一张明信片
晾在阳台的衬衫不再黏住后背
晚风穿过走廊时哼起新的调子
墙角的爬山虎偷偷换了颜料
深绿里洇出星星点点的橙黄
冰镇西瓜的甜还残留在齿间
冰箱却已开始囤起秋梨和桂圆
暮色漫过晾衣绳的速度
比七月的雷雨更急了三分
路灯亮起时
偶有枯叶飘落
像被夏天遗忘的尾音
在地面轻轻翻滚着
惊醒了藏在砖缝里的凉意
抬头看
流云正漫过天际线
把白日的暑气揉成淡墨
而晚风穿过树梢的声响
是秋天写来的第一封信
作者简介： 罗世识 广西百色人，壮族，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参战退伍军人，立功受过嘉奖。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政协委员，在《右江日报》深圳杂志《伶仃洋》《广西教育》等地市级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