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垄间苏醒的世界

   作者:王志贤

    晨露未晞时，赤脚踩上外婆的田埂上。左手指尖还沾着昨夜星辰的碎屑，右手已托起朝阳新酿的蜜——那轮金箔似的日头正从稻浪里浮出来，给每株植物都别上光的胸针。

    白鹭掠过时，翅膀掀起银色的风。它们时而俯冲成雪白的箭，时而盘旋作飘摇的絮，在青碧的稻田画布上，写下一行行无人破译的空中诗行。我数着它们掠过水面的次数，就像数着童年那些被风揉过的夏天。

    稻叶尖的露珠突然滚落，叮——咚——，惊醒了沉睡的溪流。水流声里混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像谁打翻了装满音符的陶罐。远处传来黄狗的吠叫，那声音沾着草叶的露水，湿漉漉地滚过田垄。

    我蹲下身，让掌心与泥土相亲。蚂蚁排着队从指缝经过，带着比它们身体还大的草籽；蚯蚓在土里写下看不见的日记，泥土上的每一条裂纹都是岁月的掌纹。原来万物都在脚下生长，在周围低语，在晨光里跳着永恒的圆舞曲。

    忽然明白，美好从不是远方的风景，而是此刻：是阳光在稻叶上跳格子，是白鹭把天空剪成碎片，是水流哼着古老的歌谣，是所有生命都在用它们的方式，说着"活着真好"。

    而我要做的，不过是张开所有感官——用眼睛盛接晨光，用耳朵收集虫鸣，用皮肤感受风的方向，用整颗心，去拥抱这个正在苏醒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