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漫漫长路）
（山径文学社是1985年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一群少数民族青年自发组建的群众性业余文学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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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每一棵街上的树表达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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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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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阳光下，我目光阴郁
心怀叵测，和往常一样
乐洋路。和往常一样
空气里混合着沙粒
企图剿杀我的眼睛
如果一定还要相信一些什么
我现在只能相信我的眼睛
目光所及都是过程：到处都是
脚手架，那些打砸的声音
混乱无序的街道，挤满了长长的送葬的队伍
一个疯子在志愿充当交警，除了懒散的阳光
还有懒散的人们，把麻将从街头
摆到街尾。超市里
竟然传来悠长的佛歌，让我
产生些许感动
特色时代所有的小城都是这样，和往常一样
我知道总有一些事物会被毁弃
又有一些事物会被建起，仅仅需要一个过程
街上那些光秃秃的梧桐
又开始长出嫩叶，它们注视着
从身边经过的一切事物
不动声色，任凭阳光悄悄流走
如果需要，我要向每一棵街上的树表达敬意
和往常一样，心怀叵测，目光阴郁
（2009-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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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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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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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头的灵魂在阳光下复活
它和钢筋、水泥、合金、玻璃、瓷片
组成一个庞大的家族
互不相干，又浑然一体
砖头与砖头之间彼此契合
力求坚固 砖头的温柔
往往包藏在坚固里面
不许别的砖头窥视
砖头从不被自己的表象迷惑
不管它是一幢高楼
一段路基
还是一座纪念碑
砖头的血液里是历史的泥沙
身份卑微，疼痛粗砺
砖头也是有尊严的
它会愤怒地砸向任何敢于冒犯的人
尽管它经常被废弃在建筑工地
小巷里弄、垃圾站、公厕旁边
砖头有时也很悲伤
但它的表达形式永远是沉默
（201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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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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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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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我长成了祖国的慢性炎症
时不时地用文字发作一下
这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
只有发炎才能证明我的存在
直到最近的一次发作
高烧，寒战
上吐下泻，导弹齐发
内循环，腹疼就如这个世界的怪胎
我才知道事情是多么严重
医生告诉我：要想永久地免除痛苦
必须做精神的切除手术
我只是祖国的一节无用的盲肠
除了包藏细菌制造炎症
拖久了还会变成癌
（202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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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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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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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斜落
玻璃幕墙影的巍峨
霓虹渐次熄灭
我们沉入，比夜色更深的沉默
镜中轮廓，工牌上的烫金字
都不是你我的本相
直到便利店冷白的光
漫过凌晨空旷的街巷
照见你体内，恒久如初的微芒
（2023.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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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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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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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化疗后
枝头开始结痂。红是血滴在宣纸的
洇散术
你数着年轮里的碑文
玻璃却在体内长出冰凌
地铁口涌出的人群
将根须埋进混凝土的裂缝。那些
在钢索上走失的云
正成为你关节处的锈斑
有人把整座山搬进手术室
而你的骨头始终拒绝
与钢筋焊接
凌晨三点，地下的青铜器集体咳嗽
震落所有带香气的雪
当无人机掠过古寺残碑
你忽然记起：所有盛开
都是铁器在时间里的
一次反光。根须缠住地心的时针
空枝才是答案
（2024.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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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身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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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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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的爱是一座无菌的圣殿
光，必须滤过九重纱幔
才能触碰我对世界怀着精神洁癖的水晶
后来，月光冰冷的刀锋
剥开我紧裹的白瓷
在天空的祭台献上童贞
碎成一地颤抖的星芒
而如今，我膜拜旷野
热爱每一具燃烧的肉体
爱她丝绸下熔浆的奔涌
爱他古铜上风暴的刻痕
爱那未被驯服的丘陵与幽谷
爱所有剥釉的陶坯里
深藏的、滚烫的、泥土的震颤
我的吻是跋涉的火种
点燃每一片不同的荒原
在灰烬里，辨认神最初的模样
（2025.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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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一生追求属于自己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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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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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如此平凡
平凡得名字只出现在身份证上
那串数字比名字更冰冷更永恒
比我们本身更接近存在的证明
但我们一生都在追逐特权
在高楼的森林里，争抢被定价的阳光
呼吸精密过滤的空气
啜饮密封瓶中的清泉
这些是我们可以被选择的安全
生存的根基被悄悄移栽入花盆
标上条码，等待被支付认领
我希望我的特权是
用一生写下文字
在谦卑的象形文字里，构筑修辞的王庭
用指尖的权杖开拓屏幕的疆土
每一个词语的降生
都是灵魂的加冕
当服务器最终停转
那王国便如沙塔般消隐于数据洪流
只留下二维码，在墓碑上寂静地闪光
这时代，我们被精准地编入序列
连灵魂也渴望在云端备份
然而除了那串被刻入系统的数字
谁又能证明，我们曾以血肉之躯
追求过属于自己的特权
（2025.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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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简介】张先军，作家、评论家、诗词学者。笔名张五龙，湖南省绥宁县人，现居邵阳市，大学教师，高级职称。诗词作品在全国赛事中多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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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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