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到南（外一首）
霍和平
天山将疆土擎成两半:
南边是瀚海书写的古老诗行
北边是湿润的寓言
风在脊梁上刻下两种方言：
一边是时光打磨千年的戈壁
一边是草叶织就锦绣的河谷
南疆的长路，是丝路遗落的飘带
车轮丈量着凝固的沧桑
驼铃的余韵，在沙丘间倔强回响
荒芜之下，蛰伏着大地滚烫的心跳——
沙粒之下，涌动着未解的密码
地层深处
黑色的血脉在奔涌喧响
北边的伊犁，是折叠的梦境
雪山将雨水纺成银色脉络
针叶林在群峰精绣
牧群是绿毯游弋的韵脚
河谷的褶皱里
光阴被丰沛的汁液酿成蜜
我们称它“塞外江南”，却忘了
天山之北，本就是大地书写的抒情长卷
穿越南北，目光缝合裂谷
南边烈日与北边的细雨，在瞳孔里交锋
倏然彻悟：山河非是地图上的符号
而是血脉里奔涌的两种体温——
南疆的炽烈，是地心之火不息的脉动
北疆的温润是绿肺舒展的呼吸
同在苍穹之下
共驭这片大地的深沉吐纳——
以无垠的苍茫
暮色里的福杯
福杯捧在掌心，盛着半生的水痕
年少时孔隙尚细，漏些碎银月光
而今皱纹如蛛网网住杯壁
每道裂痕都噙着暮色的余温
有人将黄昏泡进抱怨的苦茶
絮叨如蛀虫蛀空杯底，碎语洇透衣襟
暮色便沉黯成淤青的潭，枯枝败叶淤积成影
杯中水啊，早被叹息焙成空濛
智者却将漏孔看作待垦的渠
以宽容为泥，以感恩为浆，细细弥合岁月的疮
白发如雪映霞光，皱纹里淌出清亮的溪
暮年亦可酿成佳醴，在唇齿间漾出甘甜
那夕阳正红的人——
定将牢骚碾作尘，撒给新生的秧
将唠叨的舌煅成犁，犁开心田的荒寂
晚霞镀金的杯沿，悬垂秋实的丰盈
命运从不吝啬黄昏的馈赠
它偏爱暮色中依然仰望的眼
漏水的杯子也终将满溢
只要掌心恒久朝向光的方向——
作者简介：霍和平 退休公务员 现居新疆伊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