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笑青

可以说豫剧《朝阳沟》伴随了我一生，从小村里广播喇叭就整天“朝阳沟，好地方，名不虚传，在这里一辈子我也不会烦呐，嗯呐嗯哪个呀胡嗨”，后来村里放电影，看到了长春电影制片拍摄的豫剧《朝阳沟》，再然后，村里有红白事或者大活动以及联欢会都会有其中不少的经典唱段。听着唱腔，看着电影中山清水秀的朝阳沟，生长在平原的我心生羡慕，好期望自己快点长大也能像银环一样为建设家乡建设新农村贡献自己的力量。

后来大学毕业，谈对象是山区人，家人都说我真成了王银环了，“从初中到高中上来上去上到农村中”，亲戚还说，“我们岁数越来越大，以后想见你那么远，交通不便怎么见？”

我懂得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道理，认为可能是作家创作命名的地方，没想到在河南登封和河北武安真的有朝阳沟，并且就是戏剧《朝阳沟》的诞生地，所以一直想去看看深藏在我心中的神秘地方。

一 为啥有两个朝阳沟？

两个村子原来都不叫这个名字，登封朝阳沟村原名叫做曹村，就是河南曲剧《卷席筒》中曹家湾，武安朝阳沟村是从列江村改为朝阳沟村。

河南省豫剧三团团长兼剧作家杨兰春先生出生在武安管陶乡列江村，因为家贫，只读过三年旧时学堂，自小进了武安落子戏班。1938年参加革命，先后担任村、区青救会领导，1943年，杨兰春正式参军，分配到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五旅十三团重机枪排，从此离开家乡。这就是杨兰春与武安列江村也就是现在朝阳沟村的关系，这里是故乡，在这里生活了23年，对家乡的太行山水和父老乡亲留下深刻印象，在后来的《朝阳沟》戏剧中列江的真人实地都有所体现，如捉马峧、大青庄、野草湾、跌水岩等地名，栓保、银环、二大娘等人，大多是列江人物和地名原型。特别是人物的语言形象，无不与列江人沾边。虽是艺术作品，还是大有列江基础。例如在《朝阳沟》的唱腔设计上，杨兰春先生把家乡武安落子巧妙地嫁接到了豫剧里。栓宝娘的一段唱腔：“棉花白，白生生。萝卜青，青凌凌。麦籽个个饱盈盈，白菜长的瓷丁丁。”就是地地道道的武安落子的语言特色。

而河南登封朝阳沟则贯穿了先生的大半生，是先生怀有深厚感情的地方，1945年2月，杨兰春在曹村参加打击日顽势力的伏击战，这次战斗中他的23个战友牺牲。1955年初春，受组织委派，他到曹村寻找并起埋烈士遗骸，将烈士忠骨安葬于景店烈士陵园。1957年秋末冬初，他以下乡帮助群众抗旱种麦的干部身份，到曹村驻队工作。在曹村的这段经历，成就了《朝阳沟》剧本的雏形。正是由于杨兰春在登封曹村的生活积累，才能在1958年3月短短一星期创作出经典戏曲《朝阳沟》，所以杨先生常说曹村是他的第二故乡。

按照先生遗嘱，家人将他的骨灰一分为二，安葬在这两个村庄，因此这两个村都有先生的墓穴和塑像。这两个村子也把先生的愿望落实，根据戏曲内容，重新复原修缮了银环栓宝、二大娘、村支书等旧居以及杨兰春陈列馆，共同努力打好《朝阳沟》的文旅牌，发展乡村经济。

二     四五六七团

我乘坐大巴和快乐登山群来到了武安县的朝阳沟，景区一座高大牌坊，将我们引入到一条山道，依蜿蜒曲折攀垣而上，两边的山体有了明显的不同，兀立高耸，嶙峋异状，面南而视，几十米高的悬崖上，一股白练悠悠而降，飞起的水雾，溅起的水花，给高温炎热平添了一丝凉气。真的是“清凌凌的一股水春夏不断”。风景区呈东西走向，三面环山，峰峦叠嶂，悬崖绝壁，巨石嶙峋，森林覆盖率达90％以上，绿意葱葱。区内花木繁盛，百鸟争鸣；泉水清澈，流水不断，是一个天然的“大氧吧”。景区分5个主要部分，主要景点80余处，景观160多个。特色观赏的地方有：列江村杨兰春、拴保、银环旧居、剧中的地名原景地：阳坡垴、东山头、野草湾、跌水岩、药王洞等。

我和群内人都不熟悉，正上愁和谁结伴的时候，一位美眉主动和我搭讪，说看着我面熟，原来是我们信都区一个学校的老师认出了我，乘车时邻座大哥也是单独一人，我们就结成了三人小组，边说边走，在飞瀑拍照时，又看到了一位落单的老哥，他看我们仨有说有笑的，也加入了我们，相互介绍发现我们四个分别隔十几岁，他们推举我成了领队，一致说服从我的指挥，听从我的命令。于是，女老师当先锋，我收尾。我们首先参观了旧居和展览馆，然后从展览馆门前的小路向西逶迤而上。

由于地处深山区，优良的植被和空气，让朝阳沟富有了一种深邃幽静的气质。潺潺的流水，如帘的细瀑，爬墙的绿藤，满径的花开，似一幅惟美的山水画。山外近40度的高温，让人难耐，但在朝阳沟这个绿色的氧吧里，凉爽的细风吹拂下，令人十分的舒适惬意。坐在路边的天然石墩上，透过森林缝隙，仰望着蓝天上流动的云朵，听着林中传来的声声鸟鸣，真像是置身于了世外桃源，没有了浮躁，没有了烦忧，只留下了空空的心灵和无尽的遐想。凉进而爽，虽然一路依坡而攀，村中观摩又沿台阶跳上跳下，活动量着实不小，但竟没有热汗横流。真的是“山沟里空气好，实在新鲜，实在新鲜！”

途中，79岁的老苑大哥，唯恐我们嫌弃他走路慢，几次要打退堂鼓自己往回返，那样我们三个更不放心，于是我们仨放慢脚步，将他的书包拿过来，又给他找了一根木棍助力，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讲故事，一会儿稍停喝点水或者深呼吸，慢慢地我们竟然走到了跌水岩、药王洞，攀登到了最高点。

站在蓝天白云下，看着对面层层如幛的连绵山峰，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我们很骄傲，没有听从偶遇游客的劝阻，一步一步地从最陡峭最难走的路途上到了山顶。

开始下山了，走到了百米直梯台阶处，为了防止两位老兄低头眩晕，我建议大家捉住扶手倒退着慢慢下台阶，这样膝盖的支撑力减小和膝盖上的肌肉就不会那么酸胀，特别是可以避免一直低头而造成头晕目眩。他们尝试一段后，感觉真的是个好方法，小腿肚和膝盖一点也不累。

到山下吃午饭时，其他群友都在餐厅休息，相互一交流，竟然只有我们四个完成了景区循环，到达了山顶，我们感到非常有成就感。两位老兄也非常激动，为了我们小组的团结互助以及我们两个女老师的鼓励和帮助，两个老兄非得坚持请客，不让我俩付费，并且加了微信好友，相约下次继续合作共赏美景。

我们四个分别是四零后、五零后、六零后和七零后，所以我们自己命名为“四五六七团”。

三  《朝阳沟》故事原型

这个小山村，当年大概只有十多户人家，且有着李、杨、陈、姚等多个姓氏，我猜想这应该是一个从四面八方因寻找生活出路，而被迫迁徙过来凑成的村庄。特别是映入我眼里被烟火熏黑的房樑房檩，外墙上的“天地屋”、“拴马桩”和那些坛坛罐罐、犁耧锄耙、水缸镢头……的时候，俨然已经看到了他们那慈祥善良的面孔、看见了他们为了生计，为了子女而辛勤劳作的身影；看到了他们因缺少吃穿，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面容，看见了他们又因儿女们一点微小的进步而满面桃花的模样，这些模糊的身影和记忆从远处慢慢地走进了脑海，并在比对中重新享受我童年时的快乐时光。

1957年，在山东菏泽上高中的栓宝和山东籍高中同学也是恋人杨银环，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号召，放弃了升大学、当演员的机会，一起回到了姚栓宝老家朝阳沟参加农村建设。那时文化人少，穷乡僻壤忽然来了两个高中生，一下轰动了十里八村。县里听说后把二人调到县里工作，不久，列江村成立乡政府，缺少文化人，通过请示又把二人要了回来。后来，姚担任了大队会计，杨银环担任了妇女主任兼夜校老师。劳动之余，组织青年人学文化知识，传授科学种养技术，带领村民修梯田，建水库，植树造林，绿化荒山，为朝阳沟的发展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朝阳沟》里银环唱道：“东山头牛羊哞咩乱叫，小牧童喊一声打了个响鞭。”这里说的小牧童，是1956年春从四川要饭来到列江村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姓名，被74岁的老光棍杨万辛收养他作为小孙子，后来村里又照顾他给生产队放羊。

剧中老小孩本名叫陈志文，是列江村能说会道，对编快板演节目样样精通，村民们送其绰号“二文艺”。又因其喜欢逗孩子们玩耍，个子长得又矮，村民们又送绰号“老小孩”。杨兰春在写朝阳沟时，就原封不动地采用了这个很有喜剧色彩的名字。

列江村有个爱说笑话、性格外向的人物叫老平，他的真实姓名叫宋庆平，村里人时间长了不知其真实姓名，只称呼他老平。宋庆平（1922——1969）一生务农，忠厚勤恳，只去过武安城里，没有到过更远的地方。他没有文化，干庄稼活是一把好手。老平身材只有一米五高，长着一个大脑袋，面皮黑如古铜，活像武大郎。他能言善辩，伶牙俐齿，每当村里有婆媳不和、兄弟矛盾、妯娌相争、邻里纠纷，都爱找老平评理，协调协调，是当时名副其实热心的“帮大哥”呢。

剧中李支书名叫李来清，又名李占奎，1904——1990，生于武安市淑村镇白沙村。童年讨饭来到列江村定居。李来清194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1年至1943年，盘踞在武安城内的日伪军多次来扫荡八路军的兵工厂和后方机关、医院，时任武委会主任的李来清组织民兵协助驻村的加强营打败了敌人，保卫了兵工厂财产和医院伤病员。他召集党员开秘密会议，传达毛主席和党中央抗日救国的战略方针。在解放冀南、豫北时，他上前线抬担架、运弹药，为建立新中国作出了贡献。

这些原型人物以及他们的旧居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错落有致的石板房既得体又充满了活力。开放式的院落，一没院墙，也没门楼，没有繁琐的警示，也没管理员的唠叨，每间房干干净净，桌椅板凳大土炕就像自己的家，想坐就坐，想躺就躺，甚至整个景区里都没见到一位工作人员，全是游客自己在青山绿水中徜徉游览。

村口大剧场下放置着整整齐齐的彩色塑料凳，舞台上一直循环播放着豫剧《朝阳沟》，走累了就坐在那里一边欣赏一边哼唱着熟悉的曲调和歌词。

据说当时任务重时间紧，1958年3月，河南省文化局让杨先生姓火速编导一部新戏，在即将召开的全省文化局长会议上演出。杨兰春接下任务，几乎昼夜不息地全心投入到新戏创作中，他结合自己1957年在登封县曹村参加抗旱浇麦劳动时的经历，构思故事，创作剧本。由于时间太紧，这部戏几乎是一边写剧本、一边配音乐、一边安排演员排练，最紧张的时候杨兰春根本来不及动笔，就在现场口述，他说一句，配曲、舞美马上设计唱腔、动作，演员马上学唱。就这样，用了仅仅七天时间，三团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基本完成了整部戏的编排。３月20日，新戏在郑州北下街河南剧院(今已拆除)第一次内部演出，马琳（后来在该戏中扮演二大娘）饰银环，王善朴饰拴保，参加全省文化局长会议的同志都来看这出“跃进戏”。有趣的是，事实上直到开演前这个戏还没真正编完！冯纪汉介绍了剧情和编排经过，随后跑到后台问杨兰春：“开幕吧？” 杨兰春说：“还有四句词儿没编完哩！”冯纪汉只好跑回前台说：“同志们等一等，还有四句词儿没编完哩！”台下哄堂大笑。片刻，冯纪汉又催，杨兰春说：“戏还没有名字哩!”冯纪汉又跑到前台说：“再等一等，戏还没有名字哩!”台下又是一阵笑声。情急之下，杨兰春想起曹村山上的朝阳寺，那一带都是丘陵山沟——就叫《朝阳沟》吧!戏终于开演了。这就是《朝阳沟》第一次搬上舞台的经过。

六十多年过去了，一个地方戏剧目成为现代戏创作的典范，久演不衰，演员更替了四代，总计演出近6000场次。时至今日，凡省豫剧三团演出《朝阳沟》剧目，无论省内、外城市剧院，还是乡村社区、厂矿企业、军营哨所，演员台上唱，台下观众就会情不自禁地轻声应和，成为戏曲界独一无二的现象，更是戏曲的奇迹。这一切得益于杨老先生​​​​1957年，他在和朝阳沟的村民抗旱浇麦的过程中，他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为自己的戏曲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豫剧《朝阳沟》中的人物形象，语言，都来自于他在农村的体验生活。

可见，​​​​​​​知识分子只有真心愿意跟群众学习和结合实际，才能创作出深受群众喜爱的优秀作品、经典作品。

你听，朝阳沟剧场的台上台下、景区内弯弯的山路、泉水叮咚的溪水旁、瀑布前到处都在吟唱着“朝阳沟，好地方”“朝阳沟今年又是大丰收”、“老嫂子，你坐下，咱们说说知心话啊” 、“老嫂子，你到俺家，尝尝山沟里大西瓜” 、“人也留来地也留，好难舍好难忘的朝阳沟”……

作者简介：笑青，信都区退休教师，河北省妇女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曲艺家协会会员，喜爱诵读、旅游、音乐，并书写心情与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