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粒光阴
文/松涛
你在唐卡的裂隙里数光阴
五十六种红在经卷上结晶
当酥油灯融化夜的边缘
石榴的子宫正膨胀成黎明
藏银与哈达交织的午后
铜壶里煮沸整个高原的盐
牧人把盐粒撒向风时
每颗都成了星辰的胎衣
秋霜在玛尼堆写下偈语
春雪又将它译成新篇
那些未被捡拾的籽粒啊
在转经道下长成琥珀的经年
我们曾在暴雪中失散
水晶泪冻成破碎的棱面
直到石榴裂开炽热胸膛
所有棱角都找到归返的圆
青稞酒里沉浮的岁月
被酿成透明的火焰
千粒光在陶碗裂纹中旋转
折射出五十六座雪山
此刻我们互为掌纹
在唐卡剥落的金箔深处相认
那些沉入冻土的石榴籽
正结出月光穿不透的年轮
赤珠交响
青铜鼎股绽裂时
五十六颗火种正溶穿冰河
那些未锈的纹路深处
赤珠在蚀斑里跃动脉搏
陶埙孔洞漏下月光
羌笛与马头琴各自织网
当丝线在经纬里相撞
时光便凝成了共生的乐章
你剥开漆器叠压的朝代
朱砂和螺钿正交换血脉
多声部的甜在釉彩里结晶
将战国的裂谷填成平地
铜鼓沉入江心跳动
苗银藏刀割开夜雾
所有刃口的寒光坠落
都成了石榴裙摆的露珠
我们跪成旋转的陶轮
掌心拓印彼此的胎记
那些被窑火烧裂的方言
在青瓷开片里找到颤音
此刻冰裂纹爬上苍穹
每道缝隙都喷薄出星河
赤珠在宇宙天幕滚动——
和鸣正交响成不碎的祖国
读你
你从梵夹装的暗纹里浮现
带着酥油灯摇曳的谜题
像坛城沙画缺失的角落
让我用目光反复摩挲
玛尼堆沉默的夜晚
你是我数错的第七颗石子
当月光为群山系上哈达
露珠便成了坠落的星子
我们相遇在转经筒的间隙
你的眼神是错位的经文
我试图用掌心温度解读
却触到铜壁上千年的霜痕
你总在黄昏时变成风
翻阅我写满誓言的叶片
那些被吹散的墨痕啊
化作布达拉宫檐角的云烟
若你是我命定的错漏
为何轮回里尽是补丁
当雪落在辩经场的中央
答案与疑问同时结冰
我终将放下所有注解
任你如未解的梵文沉入湖底
当月光再次铺满经筒
寂静便是最深的释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