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蝴蝶的归途/周晓娟

1992年夏日，梅雨浸润着青石板，位于温州龙湾区的青年陈晨和周舟这对青梅竹马，均二十二岁，一个居街头，一个住街尾。他们经常共读《红楼梦》，让他们的关系愈发亲密。香菱学诗启发着这对年轻人聚在一起切磋诗文，将"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雅趣酿成岁月的蜜。那时，周舟特别喜欢别着各式蝴蝶结，陈晨笑着说：“蝴蝶飞不走”。两人一起创作了诗集《蝴蝶令》，在稿纸上留下评论，每个评论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陈晨常与周舟探讨李杜等诗人的创作之道，还特别强调诗歌立意的重要性。然而，好景不长，周舟因家中父母负债累累，为了生计被迫前往南京经营手表店，一去数月。临走前，周舟珍藏着这本诗集，时常望着未画完的蝴蝶，自言自语：我的蝴蝶何时找到回家的路？有一天，有只蝴蝶偶尔飞到周舟书房窗台，“蝴蝶飞不走”的话再次浮现她脑海。她在南京整理旧物时，发现《蝴蝶令》里夹着一张1992年两人共同收集的梧田老街诗词节宣传单。在南京的第十个年头跨年夜，邻店飘来《微风细雨》的旋律，周舟潸然泪下。

在此期间，陈晨的母亲方玉瞒着儿子，擅自与闺蜜定下婚约，将她的女儿苏婉许配给陈晨。方玉攥着泛黄的婚约书，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愧疚：“晨儿，婉婉家当年帮过咱们，这债该还啊。无奈之下，陈晨只能接受现实，三十个春秋，在无休止争吵和沉默中煎熬着婚姻生活。苏婉摔碎茶杯，婉手在发抖：你心里从来没有我的情景时常扎进他痛苦的胸膛。陈晨望着满地碎片，恍惚看见三十年前周舟别着蝴蝶结的模样。他如同一只困在茧中的蝴蝶，找不到出口。唯有在夜深人静时，陈晨悄悄翻阅《蝴蝶令》，在书房偷偷续写《蝴蝶令》，却始终不敢署名。方玉偷偷保存儿子年轻时的诗稿，苏婉最终主动提出离婚。

老街的梧桐叶落了三十回，石板路也磨平了棱角，却磨不灭他们心底的执念。2022年的仲夏，周舟在南京旧书摊翻到一本《温州诗刊》，封面上正是梧田老街诗词节的启事，就返乡参加诗词节目，当夏夜晚风轻拂梧田老街诗词雅集舞台，舞台上那个朗诵诗词的身影依然温婉优雅——正是周舟。台下，阔别多年的陈晨一眼就认出是周舟。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尽是脉脉深情。晚会结束后，一只白蝴蝶突然撞进晚会的灯光里，在他俩间盘旋，像极了当年陈晨送她车站的那个清晨。那时周舟头上别着蝴蝶结，在《蝴蝶令》诗集上画上两人喜欢的蝴蝶。

待曲终人散，他们翻阅诗集，中断多年的情感重新燃起，陈晨的眼眶瞬间泛红，三十年的思念在眼底翻涌；周舟的声音突然颤抖，手中诗集险些掉落。突然下起蒙蒙细雨，两人并肩走向老街深处，翻开《蝴蝶令》，周舟颤抖的指尖抚过陈晨新添的批注，墨迹未干。周舟感叹："蝴蝶飞三十年才寻着我啊！塘河的水纹里，倒映着他们年轻时未写完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