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电话无人接听,从此我再也无父亲了
六月的小城,闷热难耐,连风都是懒的,偶尔一阵风拂过,也带着潮湿的倦意。蝉鸣在午后格外刺耳,一声叠着一声,像是要把人心里那点未愈的旧伤也扯出来晒一晒。
马上就是父亲节了。我也突然又想念我的父亲了,觉得心头有很多的未了话想说给他听,然声声难唤父回音,唯有让思念沉淀成字句,提笔,却不知从何说起——那些欲言又止的心事,终究和泪水一起,蒸发在炙热的风里。
怀念父亲,在白天、在夜里,在黎明、在飘雪季,思念浸透了每个朝夕,总是在不经意间那些温馨的画面打湿了我的记忆……
父亲去世已有三年多了。每当夜深人静,只要是我睡不着的时候,独坐床头,便不免想起他来。其实,活着的时候,我们父女间的话也不多,如今阴阳两隔,反倒觉得有许多话要说,却又无从说起。
父亲是个极普通的人,中等身材,身型肥胖,面色红白,眼睛花大,却总闪着一种奇异的光。他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旅游和打麻将。父亲年轻时开过工厂,自己则是那个终日跑单子的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落在了母亲的身上,忆童年我和弟弟也算是生在了福中,没吃过啥苦,就连我都上高中了甚至分不清麦子和韭菜,父亲一人撑起了全家,给了我幸福的童年和少女时代。
后来我离家上大学,每次打电话回家,总是母亲接的。偶尔父亲接了,也不过是"嗯"、"好"、寥寥数语,便匆匆将电话递给母亲。我那时年轻,总觉得父亲冷漠,心中不免有些怨怼。直到后来我结婚成家,买车买房父亲都尽所能的帮衬着我,就连老大从出生到上幼儿园之前都一直在父亲家长大。父亲在默默地付出着,虽然偶尔会嘟囔我几句,但每次我出门前都会问一句,回来吃饭吗?父亲的爱像世上千万父亲一样,是沉默的,无言的。
记得父亲病重前的一天早上,我接到母亲的电话:“快来,你爸昨晚一晚没睡,不停地流鼻血,一整卷纸都被檫完了,把你爸拉倒医院去看一下。”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不愿半夜打扰我,怕我担心,就整整坐了一晚上。父亲看见我,眼睛直直地望着我,那目光就像穿过黑暗,似乎看到了希望,但那个眼神却会让我余生难忘,深深地刺痛着我,让我一生都活在亏欠和内疚里。
父亲去世前的一个月,那时候已经病得很重了。我请假去陕西省人民医院照顾他,他看见我就会哭,似乎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心里有太多的舍不得,放心不下。眼神里充满了悲哀和离别的愁绪。离世前的十几天,他被送进了重症,我们只能在重症室外面等候消息,临走都没有见到一个亲人,真像世人常说:“人来世上孤零零,走时又孤零零的离开”。每每想到临走前的父亲,我心如刀割,心疼的难以入睡,任凭眼泪冲刷我对父亲的内疚。
父亲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思念和心口的疼。如今我每次开车从娘家门前而过,仿佛都能看到那个经常站在门前来回张望的身影,有一次,父亲的四弟坐在我家门前,我以为是父亲,简直太像了,我一个人坐在车里看着门前的老人,任凭思念飘向了远方,“爸,我太思念你了,女儿何时才能再见到您”,眼泪伴随着心痛侵蚀着我。
思念是种情,更像一杯老酒,原不是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的,反倒是愈久愈深,封存得久了,味道便越发浓烈。父亲生前,我只知道逢年过节给买吃的,穿的,却很少和父亲谈谈心,说说知己话,现在想想自己太不孝了。待父亲故去后却在我的记忆里日日长谈。有时半夜醒来,恍惚间还能听见他唤儿的声音及他的咳嗽声,待要细听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人死了,便只剩下记忆。而记忆这东西,偏偏又最不可靠,它会美化,会扭曲,会随着人的心意而改变。我如今想起父亲,竟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深意,连那沉默也成了爱的表现。这究竟是我的幻觉,还是当初未能体会的真相,已经无从考证了。
“爸,我原以为将思念深埋,一切便可以无声无息,谁知它们却被时光不小心发酵,将一份情愫变得更深更浓,更长更远。这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推脱,惟独念一个人的真实无法推脱,就这样入情入骨的默默的爱着。爸,纸短情长,墨迹易干,唯愿您在天堂再也没有病痛,常安!”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父亲坟头的草,青了又枯,枯了又青......

作者简介:常小暖,女,蒲城县中医医院党委办干部,喜欢散文,配音等,散文见诸网络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