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莫 老 师
文/龚 强
1961年，我上小学了，我们学校的名字是“哈尔滨市马家沟小学”。入学后学校组织了简单的考试，包括简单的智力测验。接下来，我被分到一年一班(全国十年一贯制试点班)。上课的第一天，我知道了我们的老师叫莫炳慧。记得她当时穿一件掐腰、带垫肩的职业装，这在当时是很与众不同的。莫老师当时还不到四十岁，“精神、干练、可亲”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莫老师并不是那种特别“厉害”的老师，讲课声音也不高，但她的普通话很好，几乎没有多少东北腔，而且字写的也非常好，横平竖直，工工整整，强调笔顺，注重结构，这在当时并不多见。莫老师讲课就像讲故事，所以给学生留下的印象很深。那时的课外作业并不多，但我们班的总体成绩一直是全学年最好的。是无愧于“莫炳慧老师带的十年一贯制试点班”的名号的。
我们马家沟小学一年一班的同学大都字写得比较好，许多人都说，这些孩子写字好的最主要原因是笔顺正确，结构合理，一笔一划有功夫，这得益于莫老师的教导；再一个就是我们班同学的汉语拼音都比较好，时至今日依然如此。在信息时代和信息社会的今天，计算机录入、手机操作等都要用汉语拼音，我们这个
年龄的人有许多因为不会汉语拼音感到不方便，而莫老师带出来的我们这些同学，个个运用自如，毫无障碍，可谓受益终生。
莫老师是全国特级教师，所以她的教学观摩课非常多，而且经常是在我们学校的大礼堂举办教学观摩。应该是小学一年级的下学期，刚入秋的一天，在我们马家沟小学的二楼大礼堂，又一次迎来哈尔滨市不同小学校的几十位老师，前来观摩莫老师的教学课。我们一年一班的全体同学双手背后，整齐地坐在大礼堂的中间，周围坐满了观摩教师。那天学习的生字有“江”字，讲完这个字的结构、意义、笔顺后，莫老师举了几个带“江”字的词，然后让同学们用“江”字组词。李维同学第一个举手，莫老师示意后他答道：“松花江”，受到了莫老师的表扬和鼓励。紧接着，我高高举起右手，因为我平时课堂发言比较踊跃，莫老师一般都是稍后几个再点我的名。得到允许后我立刻站了起来，用洪亮的声音回答：“江，大江”，顿时引起了观摩老师一片悄声赞扬。也许是对莫老师的启发式教学佩服有嘉、赞不绝口，也许是对我们班的孩子思维、反应以及知识面的肯定和赞誉。其实，这件发生在60多年前的事，我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2021年国庆节打电话问候汪纯同学，她绘声绘色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并十分肯定地说：“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当时还很受触动，因此记忆深刻。
记得那是二年级的事。马家沟小学每周都会组织学生看电影，一次我们去长虹电影院看电影《刘三姐》，片子中有一个莫老爷，是反面人物的代表，他组织了几个秀才与刘三姐对歌，这几个人虽饱读诗书，却在刘三姐的面前败得一塌糊涂。整个故事情节耐人寻味，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回来的路上，同学们一直在议论刘三姐、莫老爷。当返回到教室时，看到莫老师已经站在教室等我们了。其中一位同学见到莫老师脱口而出：莫老爷……我们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这时，莫老师微笑着说：“我不是莫老爷，我是莫老师”。同学们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许多年过去了，但当时莫老师的神态、语气，我一直记忆犹新。那是自然的、平和的，充满了理解与原谅，但也是刚毅的、坚强的，掷地有声，不容置疑。时至今天，也许我更加理解身为“黑五类出身”的莫老师！
1996年7月13日，小学同学第一次聚会，那天来的同学真不少，也许是分别的时间太久了，大家有唠不完的嗑儿，叙不完的旧，最让大家高兴的是莫老师也来了！她依然神采奕奕，谈笑风生。我即兴写了一首散文诗献给莫老师：
日月穿梭，光阴荏苒，转眼35年过去，
不是吗？1996减1961……
如今， 您虽然硬朗，精神矍铄，
也已是两鬓染霜，年逾古稀。
可在我的记忆中，却依然是当年的你——
温文尔雅，端庄丽质，和蔼可亲，淡泊名利。
您孜孜以求，在那时就提出改革初等教育，
您勤于思考，经常挑灯夜战，研制新教具，
您诲人不倦，告诉我们如何掌握学习技巧，
您更注重育人，教我们做有用之人的道理。
记得那是一年级，也许是因为顽皮我让您生气。
放学、下班，我们同路，您一直给我讲道理……
今天想来您已讲了一天课，多么需要少说些话，多一点休息，
但您却是那么耐心入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不知不觉进了您家，我惊奇地发现，
书架上有那么多儿童书籍。
您从中选出一本递给我，
至今我依稀记得书名叫《小公鸡历险记》。
那是强调“不准溜号，专心学习”的老师让我读的课外书，
“专心致志与博采众长”让当时的我真的不解其意，
而今天想来，却不仅有书本身的价值，
更有其久远的意义。
我用疑问的目光看着您，是不是可以借给我？
得到答复我至今刻骨铭心：
那句高尔基的名言——爱书吧，它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就是这本书，开始了我“广泛涉猎，积极探索”的旅程，
就是这句话，成为我“锲而不舍，持之以恒”的鼓舞和激励。
恢复高考四年后，当我怀揣优异的成绩单走出测绘学院大门，
才懂得了您“课上认真听讲，课下复习预习”的学习真谛。
而当我再完成外语、管理另两个专业的大学学习后，
似乎更加体会到您讲的知识和“阶梯”的辩证关系，
哈工大工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我义无反顾，
以统考第一的成绩，开始了第二个硕士研究生的学习。
哈工大，MBA，440分入学，修满45学分，学习依然继续……
那个年代，许多人读书为的是文凭，
而我似乎更加看重知识的融汇贯通，渴求新的启迪。
取得哈尔滨工业大学博士学位后，
我进入工程力学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继续做科研课题。
几十年如一日边工作，边学习，边科研，边梳理的确辛苦，但“为祖国多做贡献”这几十年前的口号，
我始终秉承，坚定不移。
时至今日，依然苦苦求索、在科研的道路上艰难爬行，
也许穷极一生都会锲而不舍，坚持学习。
首次提出“黑龙江冰雪丝绸之路”“冰雪文化”
率先提出“地理空间信息网格理论”“地信云平台计算思维”……
文理兼修，坚持不懈，苦中作乐，不离不弃。
作为“测绘运筹学”“GIS-OR”两个基础理论的学科创始人和带头人，我自豪地告诉您：
莫老师，这是您的学生在经济数学，管理工程学界的两个创举。
300余篇学术论文，几十部专著，百余次科研奖励，
虽不足为道，却是回报老师的点滴心意。
亲爱的莫老师，那群当年才七八岁的孩子，
如今都在各自事业的舞台上有了一席之地，
可几十年来，您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索取，
我反复思索方有所领悟，这才是“高尚”二字的深刻含义。
几度沧桑，几多忧愁，
岁月如歌，转瞬逝去。
每个人在岁月的长河中都有不同的畅想，
每位同学们在各自的生活中都有不同的希冀，
当年的“淘气包”，爱哭的小女孩，
早已为人之父，为人之妻，
但不约而同，我们都有一个相同的想法，
让我们的孩子还在马家沟小学读一年一！
忘不了啊，童年的梦想，忘不了啊，儿时的记忆，
忘不了啊，老师的教诲，忘不了啊，师生的情谊。
我们正值当干之年，只有积极进取，更加努力，
用辛勤的汗水和优异的成绩回报您的希冀。
同学们，让我们手拉手再干20年，
迎着艳阳，走向辉煌的21世纪……
由于是饱含深情，且一气呵成，心情澎湃，激动不已，当我读了几句后，就已泪流满面，读不成句了。毕见慧同学接过来满怀深情地读完后，同学们一片掌声，这时我看到，莫老师的眼睛里也噙满了泪水。
莫老师生于1924年2月6日，是个“大资本家的女儿”。从教几十年，一直教小学初级班（一、二年级），被评为全国特级教师。1961年，我们入哈尔滨市马家沟小学一年一班，莫老师任我们班班主任两年。当时，我们虽然只是一、二年级的小学生，懵懂少年，对莫老师的了解和记忆都很有限，但深切地感觉到莫老师好。正如毕见慧同学所说：印象中的莫老师爱学生，公平，不管是好学生还是淘气的学生，家庭背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一样对待；为人师表，穿戴整齐，早来晚走，兢兢业业；耐心倾听学生的倾诉，从不训斥，也很少发火。记忆中的莫老师面容秀美，动作优雅，服装考究，笑容可掬，工作认真，如沐春风。莫老师记忆力也非常好，记得住我们每一个同学。滕淑玉同学曾对我说起这样一件事：“我们毕业20多年后，那时已经30多岁了。一次，我专门去看望莫老师，没想到莫老师一下子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2008年2月5日莫老师入黑龙江省医院，2月26日12时50分，我们敬爱的莫炳慧老师永远离开了我们。我查阅了医疗档案，一行让人心痛的医生诊断映入眼帘：右侧乳腺癌，高血压。
敬爱的莫老师，我们永远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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