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鲁南忆事》
卞文峰 著
(部分人物化名,小说并非虚构)
第一章:高桥村的文武春秋
第六节:围子墙上的血与火
民国十七年(1928年)
鲁南高粱红似血时,刘黑七土匪队第三次逼进高桥镇。荆翰章(荆家三房长子)立于外围子墙擦枪,腰间双枪刻“除暴安良”,枪柄红布条乃娶亲时妻子所剪喜帕。
“二弟,抬杆架西北角!”他声震狼嚎。弟弟荆翰文率民团转动土炮,炮口对准缠红布、扛汉阳造的土匪——二十几辆粮车辙印,在晒裂土地拖出深长血痕。
刘黑七首犯高桥,误判其为“有钱没枪”的肥羊。却不知荆翰章曾为冯玉祥部副官,归乡后按西北军法训练民团:外围子墙高三丈,十步一射击孔,墙根埋土雷;内围子墙以糯米汁拌石灰砌成,环形走廊可消脚步声。前两次交锋,土匪死伤百余,副手“穿山甲”断臂。
此次刘黑七买通卞家远亲,摸清卞武举所修秘道——从龙泉河底直通内围子武德堂旧址。午夜暴雨倾盆,荆翰章巡查时闻河面“扑通通”水声,见黑影背炸药包自秘道口钻出,连开两枪后,鞋底擦着湿墙往内围子飞跑。
内围子里,卞家孤儿卞三斗(随刘黑七混枣庄)率土匪冲杀,马刀劈断荆家“耕读传家”灯笼:“烧!杀!”刀光在雨中划出冷冽弧线。
混战至黎明,荆翰章站在内围子断墙,枪口冒烟。卞三斗被吊于东大门旗杆,胸前插荆翰章佩剑,雨水顺剑尖砸在青石板上。卞家族长卞守诚老泪纵横:“他是卞家人,求留全尸。”荆翰章血污满面:“通匪屠族烧书院,留他作甚?”抬手指向冒烟的染坊,“三辈子藏书,都成了灰!”
卞守诚伏地不起,深知鲁南规矩“通匪必死”。围子墙外,刘黑七重整队伍;墙内,两族持农具对峙,血与火的气息凝滞空中。
“埋了吧。”荆翰章匣子枪入套,“但再通匪,定不姑息。”
此战过后,高桥获“抗匪模范村”称号,荆翰章照片登《山东民国日报》。然两族关系如龙泉河冰面,裂痕深潜。荆翰章巡查时,总见卞家染坊幌子猩红似血,恍若书院那场三日不熄的大火。
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刘黑七率五千土匪卷土重来,却中鲁南民团埋伏——荆翰章早将地形绘制成图送东北军。炮弹炸响时,他立于桥头望火光,摸了摸腰间匣子枪,喃喃:“老祖宗说得对,鲁南地,得拿命守。”
硝烟散,卞守诚率族人抬酒肉谢罪。双姓祠堂前,荆翰章与卞守诚以龙泉河水混酒碰碗。“今后,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卞守诚道。荆翰章望祠堂内卞武举握刀画像,忽忆童年武德堂故事——原来血仇,终需以护佑一方化解。
卢家河小学里,孩子们唱起新歌:“高桥高,围子牢,荆家枪,卞家刀,土匪来了插翅逃……”歌声越雾穿河,惊起白鹭,翅驮围子墙弹痕、染坊靛蓝,以及鲁南人血火中拧就的一股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