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把自己修身为一棵树
简单把自己修身为一棵树，还不算长者。还要若无其事
不把树干当回事。皮的问题，只是营养学的范畴
而真正被推举为资深主义的，是内部旋转的力
当然，有人称之为树轮。在我看来，最为确切地是咬合
是纵深。越老的树，越有骨子里的东西。就算活成树精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养一群桀骜不驯的叶
没几枝苍劲，没认个死理，甚而没几个醒目疤痕
你孤傲得出那种洋洋得意吗
哼
春的一个傍晚，我在盐都废码头潸然伫立
含着盐长大的城，你知道它曾有多咸？吐一口唾沫
呸，老子推卤儿赚钱。喊一声冲天号子
石板打闪闪。腌制了竹棚子。顺便把艾叶滩
也抓进了泡菜坛子。哪个码头，不是被踩成了矬子
被挤疼的蚂蚁，每天都在忙着搬家。而今
春的一个傍晚，我就伫立于废码头，深吸一口荒凉
听任麻雀低头啄这啄那，公然就有止不住的
潸然
这地。这城。这盐。这林林总总，都吊谁的胃口去了
中篇是老宅？短篇是小巷？一座废码头
一条枯瘦河沟，一个从没熬过盐的我，面对纸折的从前
哪有心思，写几句新诗去诵读，只抹抹
一把把，额头的汗
唤一声，我亲爱的雄性城市哟，你不该
不该佝偻了挑抬。沙喉咙了卧龙坝。草丛了篾匠
那时你雄。云蒸霞蔚。汉子云集。肌肉饱绽。说话爆响
那时你得瑟，川剧锣鼓也会被酒灌醉。荬提兜牛肉的姑娘
笑挤了张家坨的歪脖子船。问：那家的婆娘不能干
再问：谁家不跑出一串爆肚子娃儿，疯叉叉丫头片子
人多。寿多。福多。打几块石头就高耸一个三多寨
雄，不难；不雄，很难。码头的事，靠脚板吼
盖碗茶的事，靠裱糊成盐都，拿捏几段四川清音
流转
在自贡，以盐的肚量，一咸一咸读四川
读四川是很费心的。李冰读过。李白读过。现在轮到了李草草
1米67的李草草，吃盐巴长大的李草草，说了一辈子的四川话
做了一辈子的四川菜。最后，还得和四川女人生儿育女
这，就算把四川就读过？四川是麻辣烫的天下
是水分内江外江的四川。大佛端坐。张天师主道
即便饱受过张献忠恣意奢城，山青水秀，四川依然四季分明
端四川进地图，是牛；跳云端一俯视，是盆
天府之国。掘地30公尺，能看象牙群居。能睹凸眼人布阵
几百米以下则咸。2000米以下，恐龙巨鲸以及蝼蚁们，腐败成
暂时还巡视不完的油层
川西平原的风，竹椅上悠悠躺了，浓茶伺候
川南的尿桶，这才喘吁吁被挑上矮丘陵
同是一个四川，成都人偏淡，自贡人偏咸，泸州人偏醉
同是一个四川，窗含西陵雪，川江号子急，孟获遭七擒
读四川，不操到个成都身份，好像缺了点什么
成都的办公室多。成都的会也多。讲几句。再讲几句
兴许，四川一下就被穿帮
读不懂四川我就读自贡。读不好自贡我就读楼上楼下
读不明白楼上楼下，我就读自已亲生的父母儿女
读不懂父母儿女，我就读自已前世今生
前世我是满目疮痍的火星。今世我是日渐悲催的地球
前世我是手舞足蹈的树精。今世我是憨厚质朴的脚印
前世我喝黄河水，骑蒙古马，放牧西伯利亚
今世我折返四川，安居自贡，起早摸黑，推窗开门
看不完的四川云。喝不完的四川水。
四川太大了，人口太多了，我却小咪咪一个。盐
自贡任何一座房子都装得下我。任何一条街都走得累我
风比我走得远。云比我看得多。我是只长两只眼的人
一只眼顺便看看四川。一只眼主要看自贡，次要看剪裁过的新闻，再次要看虫虫蚂蚁
我是只长一张嘴的人。盐要少吃。但必须得吃
基本上自己做饭自己吃。也吃苦瓜，吃老姜，吃鱼腥草，吃小鱼
哈哈，我这样也算是吃苦耐劳吗
言不尽啊，盐不尽
2015。1。23
在自贡，我小之又小
常以为我长有一流眼睛
为什么只配看到这三四流的山水
更有不入流的风，吹乱我一生积攒的草稿
草丛下，我发现尚有许多未被破译的盘根错节
在自贡，我小之又小。一次次去看恐龙群窟
胆子都被拈没了。看多了燊海井吸卤制盐
终于明白，所有滋味都是要过熬炼这一关的
昨天在龙凤山说起马房街原址，心就像被谁抽走
所以自贡已不配叫自贡，叫四线城市
叫千篇一律
你说一粒盐会有多咸呢？这口井的盐，那口井的盐
就可腌制人口众多。岁月在泡菜坛子里不言不语
就开始论证盐与高血压有关，与盐帮菜有关
更可爱的是，与天下第一灯有关。敲开任意一家人
找不见盐工，只有彩灯匠人。自贡为汉字贡献的“燊”
三火一井架，从来没进过彩灯世界的门
你说我怎不把这一流的眼光，在这小土堆的龙凤山
半闭半睁
很资格的人
很资格的人，很容易把盐搞丢
任由一种场合饲养他
我只是冒险留守。看着一颗颗被包装了的盐
东倒西歪。毕竟，拈不起来的是多数
你来盐都找我
城市变大了。照片只好泛黄
你来盐都找我，井架躲在长土
每天我从马吃水出户，穿过二手车和零配件通道
小七的母亲，曾是盐商最乖巧的小孙女
却把自己的娃调教成北苑，让女远嫁古蔺
我们着便装喝淡茶，说些无风无雨的话
偶尔的偶尔，才陪取道西安来的英国作家
在盐业博物馆表演李约瑟式的惊奇
你来盐都找我，所有的盐帮菜都懂得乔装打扮
我学会了炒冷吃兔。我喜欢上了苍蝇馆
但我还是不知该在哪个时间节点上
等你
背地里我说我出生于盐都。场合上
一四六九喧嚣自己是自贡人。不信？
马上展开地图，哪有盐都的名
【作者简介】李华，自诩李草草，文学爱好者。有各类儿童文学，长篇小说，散文集和诗集出版。当代文学艺术作家群成员。
总编辑：湖畔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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