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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去年春节被困在高速公路上的经历，二刚还是心有余悸，父母听说后也是心疼不已，为此老两口还相互埋怨了好久，今年说什么也不提让他们回老家过年的事了。
二刚在家中排行老二，初中没毕业就离开小山村，辗转各地打工谋生，后来和同村的小丽结为伉俪，经过多年的打拼，在父母的资助下在城里买了楼房和一个门店，儿子小伟也一直在城里上学，如今已经在备战高考。父母也响应政府的号召，搬迁到了移民新村。本来打算是今年不回老家过年的，可是小丽的堂弟大虎定于正月初四结婚，得益于乡村振兴的好政策，大虎在老家搞养殖风生水起，说什么也要小丽全家回去参加他的婚礼，盛情难却，二刚只好采购了些零食和走亲访友所需的礼品，便加入到了返乡的车流中。
出城的道路寸步难行，好不容易挪到高速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车流不是很多，但是车速却提不起来，好在天气预报提示没有雨雪，一家人也稍觉宽心。
龟速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路面上出现了散落的汽车零件，走近才发现是一辆崭新的小轿车撞在了隔离栏上，车尾“新手上路”的标示非常醒目，万幸的是人员并无大碍，估计这又是个一年两箱油的司机。
驶过事发路段，车子终于可以加速前行了，经过长途驾驶，二刚感觉有点疲劳，于是将车子驶入服务区。
在停车场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停车位，儿子说他早就饿了，小丽拿出点零食，提议先垫吧点，儿子一脸的不情愿，二刚见状说：“穷家富路，就去餐厅吃点热乎饭吧！”虽然不到饭点，但是餐厅内也是高朋满座，吧台上摆着几种饭菜的样品和几桶稀粥，一家三口点了一份“大盘鸡”，扫码付款完毕，服务员即刻就将一个大盆端上了桌，土豆块掺着三四块鸡腿肉，儿子满脸惊讶---这就是100多元一份的“大盘鸡”？二刚笑而不语，机场、车站、码头、服务区，这些地方的饭菜不但贵，而且味道特别的一般，只是儿子涉世未深，不知道罢了。
听说子女们要回来过年，两边的父母都异常高兴，为了在谁家吃年夜饭，两亲家争的脸红脖子粗，最后不得不征求二刚和小丽的意见，小丽认为她家就姐弟俩，弟弟又在边防哨所不能回家团圆，干脆让父母也来二刚家吃年夜饭，过年嘛，人多了才热闹，于是小丽的父母拿了半扇羊肉两只鸡，兴高采烈的跑到了亲家家，二刚的父母见状死活不要，两家人推来搡去折腾了半天，最后拗不过，二刚的父亲只好悻悻地说：“那咱两亲家就打平伙吧！”车子还在疾驰，父母的电话已经打了无数遍了，虽然口口声声安顿着不要着急慢点开，其实老人们是恨不得儿女即刻就出现在自己身边。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村口，借助车子的灯光，远远就看见一群老人站在村口的电线杆下面，边跺脚边向村口张望，小伟不解的问：“这些人不看春晚在凑什么热闹呢？”二刚笑而不答，等走进了，小伟才发现爷爷和姥爷也在人群中，眉毛和胡须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地白霜，小伟打开车窗说：“这么冷的天，您们站在这儿干嘛呢？”没等车子停稳，姥爷就从车窗外伸进手，抚摸着小伟的脸蛋，虽然感到粗糙冰冷，但是，一股暖流早已传遍了小伟的全身。
给众乡邻打过招呼，二刚将车子开回了家，还未下车，就闻到了饭香。小院里热闹非凡，十几口人说说笑笑，奶奶和姥姥端详着已经冒过一个头的小伟，两个老太太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小伟的生活学习情况，小伟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受宠若惊，附和了几句就自顾耍起了手机。
年夜饭主打一个丰盛，冬瓜炖羊肉、排骨烩酸菜、卤猪蹄、各种蔬菜、水果应有尽有，还有家乡特色的饺子，尤其是大盘鸡，色香味俱全，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谈天说地，窗外，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绽放，爆竹声和欢声笑语划破了宁静的村庄，这是多么和谐幸福的画面呀！
初一一大早，二刚被爆竹声惊醒，吃过饭，小丽要收拾家，婆婆说“你们不要磨时间了，赶紧出去给跟前的几个亲戚和老人拜个年，一年就来上这么一回，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不去亲戚邻居家走动走动人家笑话哩”，小伟说他还有作业要做，就不出去了，于是二刚和小丽从后备箱里拿上准备好的礼物出了门。
农村的发展日新月异，既有新农村的田园风光，又具现代化的城镇风貌，一排排安居新房鳞次栉比，一个个温室大棚星罗棋布，美中不足的是村子里老人居多，年轻人大都去了外地，留下的寥寥无几。
说是去拜年，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每到一家放下礼品，遇到小孩了就给个红包，虽然每家都备有美酒佳肴，是极力挽留，但是，二刚只是象征性的寒暄几句喝口茶就赶往下一家，一天下来，亲戚没少走，肚子里却还是空空如也，回到岳父母家，父母亲也在，看着一大桌子饭菜，二刚总觉得不如来一碗手擀面爽口，倒是两亲家划拳喝酒不亦乐乎。
他们两家世代为邻，平时儿女们都不在身边，相互帮衬，亲如一家，两亲家平时就喜欢在一起抿两口小酒，今天儿女们回来了，俩老汉更加是“拳打西北五省，酒喝黄河两岸”，二刚和小丽见老人们高兴，也就没阻拦，还不时地替他们分担几盅。
大虎的婚期到了，附近的同学朋友来了不少，二刚基本都认识，虽然婚礼没在城里的大酒店举办，但是，流动宴会车的设施也是豪华快捷的。
晚宴结束后，有几个朋友同学软磨硬泡要炸金花，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二刚象征性的玩了几把，输了二三百就借故退场了，其他几个就没那么幸运，一晚上输了好几千，二刚听父亲说，那几个人成天钻研老千，专等着逢年过节时打工的人回来捞钱了，都说十赌九诈，他们“捉鱼不说水深浅”，据说其中一个去别处赌钱时出老千被人扔进黄河喂了鱼，二刚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认为城里套路深，没想到农村的人心更复杂。
转眼间六七天过去了，小伟的补习班就要开课，乘着假期高速免费回去，省下这点钱也能给孩子交几节补课费，再说店铺也该开门营业了。
初六一早飘了一点雪花，父亲早早起来将车身擦拭干净，妈妈做好了手擀面，虽然没有过多言语，但是二刚知道，母亲是遵循“进门饺子出门面”的乡俗，一根细长的面条，就是母子连心的脐带。
车子最终驶出了村庄，车头是生活，车尾是故乡，后备箱比来时更满了，这是父母沉甸甸地爱。
杨登福 作于2025年3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