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西北留种菜去
文/李文朝
今年春天，在一次同学小聚时，一同学说在我们西北留村东九号院农场种了几畦菜地，有着不少的收获与乐趣。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不免心中掠过一丝醋意。因为我虽也是本村人，但至今尚没有此项待遇，忙问缘由。其解释说，是在市区买房子时附赠的，每户可以申领。到了收获的季节，菜根本吃不完。我开玩笑说：吃不完，那可不用上愁，这个忙大家可以帮呀。哈哈一笑后，大家都表示，愿意今年一块去农场种菜，享受一下播种与收获带来的别样快乐。
4月上旬的一个星期六，我们一行数人跟着来到了九号院农场。农场座落在薰衣草庄园东南侧，与银禾农场百米相望。从滨江路薰衣草南边往东有条岔路，是农场自修的一条专用路，这条路连我这西北留土著村民也未曾走过，暂且叫它九号院农场路吧。进去问后才知道了农场名字的来历。原来此处农场的老板就是在中华路9号开发的小区，为了增加小区亮点，在我村承包了这片土地，让小区居民免费耕种。小区业主既可享受市区的繁华便利，也可享受种菜的田园之乐，一时小区房子大卖。听后不禁为这位老板的决策叫好，也为我村的发展变化感到高兴，更为自己是西北留村的一员而自豪满怀。 一边往里走，一边不自觉地为外地的同学当起了导游来。
我们村紧邻邢台煤矿，地下又有优质的煤藏，地下煤层开挖后，便成了塌陷区，虽然交通便利，但已不适合搞房地产开发，所以村里审时度势，决定走农业生态发展之路。这几年，大搞招商引资，薰衣草庄园、九号院农场、好甜采摘园以及南边的银禾农场等农业生态种植园区便应运而生了。土地对外承包后，实现了土地的整体化管理，土地附加值显著增加。同时村人也不再为耕种而忙碌，每年还可获得数量可观的补偿款，真可谓“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 我们的九号院农场北邻，就是名闻遐迩的薰衣草庄园。2014年开园时，那遍地的薰衣草正值旺盛时期，一片紫色的花海，人行其间如走进了童话世界一般，给人一种置身世外的惬意。因为景致有特色，一时游客趋之若鹜，热闹空前。近几年，为了满足不同游客的需求，园内又加装了灯光秀、儿童乐园、跑马场等项目。每到节假日，游人如织，摩肩接踵，一时成为网红打卡之地。当年，为了支持薰衣草庄园的建设和村里的农业转型，我们好多村民包括我家在内，可是把祖坟都迁了出来，没有一家有怨言的。同学听后都不住地夸赞：你们西北留人确实有眼光有素养，这事放在别地，不一定生出多少幺蛾子呢。听到这句话，内心也真是兴奋不已，也对“人杰地灵”一词有了更深的体会。 农场菜地分成不同区块，每个区块中间有水泵供水，规定周六日可以开泵浇菜。我们一行七八人一番清理撒肥耕犁后，一畦先种上了土豆。同学海顺有较为丰富的种地经验，他观察后很有把握地说：咱的菜一定能长好，这地松软有肥，又紧挨着水泵，俗话说‘地肥水勤，不用问人’，等着收菜就行了。一席话说的大家眼里都充满了无限期望，干劲倍增。
另一畦准备种茄子、西红柿和辣椒，但是秧苗一时还没着落。于是打电话问父亲，他笑着说：咋又想起种菜来了，那你不用买苗了，来咱家菜地当个帮工就啥也有了。我连忙解释一番。父亲说：哦，那今天咱村正好有集，下午集上啥苗都有。 中午时分，在村口的义丰泰吃了午饭，一行人都夸饭菜量大味美。于是给大家唠嗑说，我这个妹夫老板，别看岁数不大，还是颇有些经历的。上世纪九十年代，他只身前往北京闯荡，在当时京城也为数不多的五星级饭店一一首都宾馆学习烹饪，对全国各路菜系都了如指掌。他曾给我聊过说，国宴为什么以淮扬菜为主而不是鲁菜粤菜和川菜，因为淮扬菜口味较为清淡，适合全国各地人口味并能兼顾国际友人。他犹善烹饪野味及海鲜等高档菜肴，当年曾经为好多名人提供过餐饮服务，并了解他们的饮食喜好，如李双江爱点排骨炖豆角，杭天琪爱点鱼翅，成方圆爱点白灼虾等。当年的残联主席邓朴方先生，一次在他们餐厅用餐后非常满意，为厨师们每人赠送一副墨镜并合影留念，成为他最深刻的记忆。如今他和那些当年一块打拼的伙伴虽已身处不同省市，但依然联系密切，不断探讨餐饮的创新和发展。现在，他做起这些家常菜，更是游刃有余。由于其性格开朗豪爽，为人大方实在，厨艺精湛，平常餐馆还是有些许生意可做。一随行同学听后说：光知道你们村文化人多，感情是哪行都不缺人才，竟然还有京城御膳房归来的大厨呀。大家听后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出“义丰泰”门口向东走不远，我们来到了我村的大集上买秧苗。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十里八乡做买卖的商贩们一过中午，便在和煦的春风中赶到我们西北留集市开摊售货。商品种类繁多：从瓜果蔬菜到针头线脑，从衣服鞋帽到肉蛋生鲜，各种日用品可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商贩们有开四轮货柜车的，有开小卡车的，有开轿车的，但更多的还是电动三轮车。他们或夫妻为搭，或父子为档，或一人独售，虽摊位形式不同，但每位生意人都充满了对集市的希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来赶集购物的，以五里八乡的居民为主，男女老少，扶老携幼，都开心而来，在市场上搜寻着自己想要的货品，所有人都能满意而归。集市从我村的卫北路口绵延至邓庄村口，长达2里多地，一派繁荣盛世的新农村景象。
说起集市，小时候常听村人谈起最多的就是羊范集。那时常说一句顺口溜一一“丢一个少一个，羊范集上买一个。”羊范集什么样，我便在自己脑海中开始想象它的样子，但从小到大一次也没有去过，打小也没闹明白“赶集”和“过会”有什么区别。只记得当时流传一种说法叫“穷会富集”。大概的意思是，过会的时候要招待外来的亲戚朋友，家家户户都会有不小的花销；那赶集呢，则不但省了这部分费用，还可以把自己的货品进行贸易，使家里收入增加。到现在清晰了“集”与“会”的区别：“集市”更注重的是物资贸易的交流，“过会”更注重的是亲朋情感的交流，从这一点来说，集市更务实更富民，也更富有生命力。 我村集市的成型过程大致走过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87年，在卫北路北头路西，成立了以皮毛为主的集市，仿照保定市留史镇皮毛市场而建，逢“一、三、五、七、九”为集日，主要以各种生皮为主，并在河北日报刊登声明，但因品种单一，日渐衰落。但其成功之处在于，逐渐形成了现在的皮毛一条街。第二阶段是2002年，在村北的二层楼市场内，成立了“西北留皮毛皮革市场”，同年农历十月十八开业，定为逢“二、七”为集日，但因地方狭窄，又逢“非典”疫情，该市场也逐渐衰落。第三阶段是2010年，在现在的农贸市场内，又重新开集，商品种类也由单一的皮毛扩展到家常日用，集市逐渐具有影响力。2020年后，受疫情影响又转到现在祥和大街以北的空旷地带。这里地势开阔，交通便利，又因离开了主干道更加安全，各地客商不断云集，日复一日便逐渐壮大如此。从这几个阶段看，我村历届村委会都在尽心竭力为村民办实事，引领村民走上富裕之路。在此，向所有为此付出心血的引路人和开拓者们——致敬！ 在集市的一处人多的摊贩前，我们发现了我们的目标——秧苗。大概四五辆电三马排成一长溜，人们都在围着挑选。一问价格，按秧苗大小三至五毛不等，于是挑大苗各买了30棵。我边挑边和商贩聊，问为什么茄子、辣椒、西红柿不能直接地里撒种而要培育秧苗，回答说，因为这些植物的种子都太小，破土的能力有限，如果直接撒种由于发芽率太低，会影响菜的生长期和产量。问老板哪里来的，答说留客的。您跑这么远够辛苦的吧？商贩咧开嘴笑了笑说：这十几里路可不算远，现在的祥和街修得平整又宽，我们开着电三马，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而且这个西北留集特别的“下货”，你瞧我拉的一车秧苗都快卖了一半了。话说完，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秧苗买好后，我们便沿着双向8车道的祥和大街向农场菜地赶去。在车上，路过博佳审车站，一同学惊奇地问：怎么你村还有审车线？我说这处审车线在我村落户已好几年了，随着这几年经济的快速发展，农村机动车的数量也增长迅速，此处站点大大方便了周围乡人的车辆审核。是呀，想想2013年，我的车第一次上线过审还是在桥东很远的地方，那时还是每2年一审。我通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了那个地方，排了近3小时的队才走完了全部手续。现在，回个家种个菜的机会就能完成审车，用时也少速度也快，如果说是西北留人，很可能还会享受vip待遇呢（纯属调侃呵）。 变，一切都在变，一切都在变得更加便利，更加完善，更加向好。有时，我常和人探讨说，新兴物品怎么才算普及？那就是姑娘出嫁时，娘家开始陪送了，就算基本普及了。从最早的“ 三转一响”（缝纫机.自行车.手表.收音机），到九十年代的彩电冰箱，再到现在的汽车楼房，无不是从结婚陪送开始普及的。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我村也就诞生了现代化的住宅小区和汽车检测线。这时同学开玩笑的说，如果我来这里审车说是西北留人，可不可以享受vip？ 我狡黠地说：当然可以的啦，但是你首先得学会西北留话，经过我检测合格后才有可能，否则那可能会“八十岁老头儿学吹打——够呛”。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为了种好这百十棵秧苗，我们还特意跑到银禾农场的私人菜园观摩学习。在银禾农场东边路南有一大块地，被分割成10米见方的小菜园，每个菜园都用围栏围着，安上一个小门和锁子，便成为了私家菜园。每处菜园都配了一个水管，可以随时浇菜。据说每位菜园的主人都向银禾农场交了一定费用的押金后，才有资格享受私人菜园的优雅与希望。这里大部分的种菜者都是从邢东煤矿旁的春田公社迁过来的，他们的种菜经验很丰富，种的菜也确实齐整茂盛。看着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地块以及脚下的这条路，我不觉得熟悉起来。哦，原来这路就是过去的洛阳道，你看西边正连接着固坊道呢。这里曾经是我们“人拉耧”种过麦的地，是我们挥舞镰刀割过麦的地，是我们用麦腰绳捆扎过麦个的地，现在可曾还留着一丝影子？ 全都变了，全都与时俱进地变了，没变的还是那松软的土壤依然在无私的哺育着这些在土地上耕作不辍的人们。 五一节到了，小麦开始抽穗，豆角黄瓜西红柿等作物该搭架子了。我们又拿着工具到农场北侧砍竹竿。这里有一堆从绿化丛“退役”下来的干竹，我们便找出较粗壮的枝丫砍去，便成了一根标准的架竿了。后来一同学说，留着枝丫也行，还可以多 串几根蔓子。我一听觉得也行，于是我们就很随性地保留了竹竿的枝丫，创新性地开始了搭架工作。事是省了，但效果却很滑稽：远望像是插上了不少的小扫帚，满畦子的竹枝在春风的吹拂下摇动着自己满头的“秀发”沙沙作响，倒是比别人地里菜架多了几分妩媚，但却少了几分的稳固。不少邻人经过，都会投来异样的目光，许是在想这几个种菜的真有“创意’，这活儿还能这样干？果不其然，暑假时，有几个“创意”菜架在一次风雨中倒伏不起，唉，可能它是真不堪重负了。几位女主，每见到倒伏的菜架总要拿我们几个砍架竿的开涮，似乎我们成了不可饶恕的“四类分子”。这些笑料都成了我们种菜中快乐的源泉。 一天上午，我们来菜地锄草，看到滨江路两边的绿树正在被沟机一棵棵连根拔起，非常纳闷。说是偷树吧，时间点也不对呀，我很费解。后来在政府工作的同学志宇给我解释说：这是在落实国家“退林还耕”的政策。国家实施退林还耕政策主要有以下原因：一是确保粮食安全。随着人口增长和经济发展，对粮食的需求持续增加。将部分林地恢复为耕地，可以增加耕地面积，有效提高粮食产量，减少粮食对外依存度，保证国家粮食供应稳定；二是遏制耕地“非农化”“非粮化”。之前部分地区存在占用耕地种树等情况，使得耕地资源被不合理利用，通过退林还耕能够让耕地回归其应有的种植粮食作物等农业用途。果然，路边的这些拔掉树的土地马上进行旋耕平整，六一过后都种上了玉米，长势喜人。这些耕地在完成了植树绿化任务后，又恢复了其产粮的基本属性，也算地尽其用了。 在我们大家的精心呵护下，各种蔬菜都长得尽如人意。每周六日，我们都会及时的到这里开泵浇菜。负责开泵的农场看门人姓王，我们都叫他王师傅。这个王师傅是会宁镇张尔庄村人，已在这里干了较长时间，六七十岁的样子，大嗓门，健谈而少笑。知道我是西北留人后便多了几分亲近感。每当我们浇完地喊他关泵的时候，他总是故意地大喊：你西北留的，大浇会儿吧，又不要你掏钱，急着关干啥，你们西北留的水可有营养了！唉呀，这样的vip待遇，一时让我们哭笑不得，每次菜畦子都被灌得满满当当，真怕菜娃子们因窒息而不保。旁边的地邻家大哥看到后常笑着说：兄弟，你这怕不是要种水稻吗？ 我也笑着回道：何止种水稻，这还得养点螃蟹才对得住这满畦的井水呵…哈哈哈，大家在一片欢笑声中缓解了疲劳，尝到了在都市里不曾有过的欢乐。
最先看到果实的菜是西葫芦。五月中下旬，西葫芦便长出喜人的硕果，那嫩嫩的可爱的样子真令人垂涎。我们也会种菜了，不简单呀，每每看到成果大家都这样夸夸自己，心中一股股快乐的成就感充盈其间。突然，我发现了异样：怎么有一棵葫芦结的是圆形的呢？大家都湊过来看，有的说这不是西葫芦，西葫芦应该是长的；有的说看叶子和纹理又像是西葫芦，大家一时谁也说不准。这是我们从抖音上一搜，才知道了真相，原来这是西葫芦的新品种——珍珠西葫芦，口感清甜，既可生吃也可热炒。大家都不觉感叹农业现代化的神奇魅力。
种菜的邻居里面有一位姓杨的大姐，70多岁了，热心肠，老家宁晋。每次从市区骑电三轮来农场种菜都会带上午餐，上午干完，就坐在田间的树荫下吃午饭，吃完休息会儿，下午接着干。每次她种的菜都比别人长得好。她常指导我们种菜，一来二去，我们大家便和她熟识了。有次和她聊天，问她家庭情况。她说自己原来在宁晋县城的物资局工作 ，当时的福利待遇特别好，后来为了生二小违反了计划生育，于是辞了公职下海经商。谈到计划生育，我们都很感慨，因为我们这一行人也是受计划生育管控，每家只有一个孩子。那时看是社会的进步，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回过头来再看，我国当时的计生政策，还有很大优化的空间。现在政策倒是放开了，没人管了，但年轻人观念也变了，生育孩子的积极性大大下降，多子多福的观念得到了彻底的改变。他们更注重的是当下自己的生活质量，甚至有的人连二胎都不愿意再要。我们在聊天中感叹着社会的巨大变化。 菜丰收了，确实“根本吃不完”。吃不完的，都送给了亲朋好友，并且都会加上一句广告语一一这是绿色无公害的自种蔬菜呵。自己种的菜，由于没有任何科技狠活的添加，口感上确实要远远高于市场上的市实菜。比如黄瓜，菜市场的黄瓜，看起来顶花带刺、修长直挺，但吃起来有一种莫名的苦涩感；而我们自己地里产的黄瓜，虽说模样不咋漂亮，身材也不如市场上的修长，但其胜在口感极好，咬一口脆生生甜丝丝的，若再用蒜泥醋简单一拌，嘿，果然又尝到了小时候的味道。 现在，我们又在一起开始了明年的种菜筹划，筹划着翻地，筹划着播种，筹划着收获，更筹划着无尽的快乐。
朋友，2025哪里去，都到西北留种菜去！【作者简介】李文朝，邢台市西北留村人，邢台市育红小学高级教师，信都区名师，信都区作协会员。1970年生人，1991年参加工作，自小喜欢文学，性格开朗，言语诙谐幽默，深受学生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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