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告诉世人,我的姓氏、墙壁与血流,或者被时光从容地淡忘;或者,被一阵嗒嗒的马蹄声悠远地、轻轻地追溯……
【篇目选】
《倾听》发《散文诗》2014年第6期
《雪落江淮》(组章)发《散文诗》2015年第3期
《青鸟低鸣》(组章)发《散文诗》2022年第7期
《那个腰系兽皮围裙的女人》(组章)发《散文诗》2021年第9期
《生态研究系列》(组章)发《散文诗》2023年第4期
《贝多芬交响曲》(组章)发《散文诗世界》2016年第5期
《一条河在人性的微光里默默向前》(组章)发《散文诗世界》2019年第3期
《走出寓言的鼹鼠》(组章)发《散文诗世界》2020年第7期
《她是谁一生里短暂的路人》(组章)发《散文诗世界》2023年第4期
《另类研究》(组章)发《中国汉诗》2021年第3期
《灰色的唇语》(组章)发《大湾》2022年第4期
《戴着黑夜的假面独舞》(组章)发《意文》2022年第2期
【代表作】
等月亮升高
一
等月亮升高,一匹野马走在词语的空旷里。
惠子说:从《解忧杂货店》里出来,我以为我能改变什么。譬如,一些光总是从低处出发,一些倒垂的暗影,怎么一夜间成了思忆中的肿块;行走在错觉的两端,一些人和事,总在誓言的背后博取声名。
二
等月亮升高,一阵风楔入花的筋骨,那匹野马打了个寒颤,它把刚刚伸长的脖子又缩回去,似乎以沉默的方式,主动简化内心的表达。
惠子说:春天的暮晚,妇人们走下水泥台阶,披垂的芭蕉叶闪着灵光,罗马郊外的某个大教堂,有人看到末路的尽头,有火光燃起,极像一道深切的质问将神明推远……
三
等月亮升高,志得意满的史蒂文斯,正从夜市的喧嚣中醒来,他仿佛看到,赫利孔山上的冷泉,叠印着噪音的弧度,那么多市侩的文人,放下手中的诗歌,开始摆弄《傻子寓言》;他们每人肩上搭一袭长袍,棱角分明,精神凌厉,无尽的谦卑,将村庄的记忆一点点掏空。
惠子说:我只想在长度合适的某个瞬间把句子斩断,剩下的旁白,交给那个贫穷、健硕、舌头比弹簧还有韧性的剧中人。
四
等月亮升高,诸神的眼泪被经文改写,一只夜鹰的影子像孤寂的闪电,从天空惯常的语境中垂落。多么美妙的片刻零散的时光啊。
惠子说:这微凉的时刻,请允许我带着伤,任性地离去。话音刚落,有人就在睡眠里绘制虚拟的图景——
糖与盐质扰乱咖啡,积攒的雪花演绎成塞渠最美的疏浚,一些猜想走走停停,纯真与谎言不小心被谁捆绑在一起。
五
等月亮升高,萤火成了天地间飞翔的纽扣,它在寻找一方私密之所,用隐秘的镜子释放飞翔的蹄音和闪逝的抒情;它听到有声音在哭,挤痛臃肿的人世,月光下的蓬檐旧瓦,成为民间诗歌发酵的部分,有人从楼梯上下来,酒鬼与狂徒的身份让他的沦落不断加剧,他遇见的影子是他心酸的壳,微陷的沉默成了午夜擦不亮的耳语。
惠子说:夜色多迷人,多想倾听那支《手摇风琴曲》,我要怀抱尊严,哪怕两手空空。
稻草人欲言又止
一
桃花来得太迟,一座陌生城市的边框从一朵花的底色开始;花的密语被时序闲置,被一座古琴的余韵闲置。有人手持发芽的中药置入风中的锦囊,黑夜的深处,说不清的回声讲述异地的孤独;有人等到天明,等到薄荷与金银花富含的张力,将一段青衣的纯色跌入裙摆,有晚钟里的玫瑰,透出绝世的药膏与禅意,于黑白键盘的浮光里一丝丝蒙落。
二
我收下秋天的一些句子,收下一些余温与饱满,剖开整匹的阳光,美与僵冷于某个时辰成了抽不出的清浅或叙事。赶路的人,趁着黑夜的肿块还没有消尽,骨节的轻响,成了河面上悬浮的桨声。
三
我最终要将一本书打开,将书中的文字的体温与积弊打开,让一些看不见的笔画在梦醒时刻,从遥远的墓场跌跌撞撞披头散发一路蒙尘敲打我的窗棂,告诉我,它们与世界保持的距离,已在某一个冬日与我的矇昧与机趣构成关系。我喜欢看它们欢笑或流泪的样子,就像偏爱自己的过失与贪婪、自恋和私心。
四
一直想找到一种合适的方式,去触摸一场大雪微芒的硬度,那里飘散的光,有冬天里的沉重与不死的野心,有月华爬上肩头,却将私密向看不见的人影与沉默转述,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像一道光与复活节的钟声将西西弗斯的妄念推向山头,期间,几枚松果刚刚掉落,旷野里的呼喊,竟被欲望的杂草一层层掩埋。
五
将一个人转世里的余生取下,将闪电过滤的雨水与苔痕上滑动的修辞取下。一座东倒西歪的园子里,稻草人欲言又止,凝固的表情淹没灵魂的颤音;而植物们挤眉弄眼,它们假装起回忆的样子,让我不敢站在土地的边沿去深情地讲述早年的生活。
六
后来,一些颗粒渐渐下沉,我举着烛台向着冷静与迟疑的深处寻找弄丢的乳名;沉默不语的石头与闪闪发光的河水啊,你们让我在某一个早晨感应到娘亲的骨血与季节的深寒。在远与近、昼与夜之间,在阴与晴、梦与醒之间,天地宽厚,光阴温良,那时,我仿佛看到:一方屋檐的影子在不断加剧,只要轻轻一碰,灰尘上浮漾的表情就会纷纷坍塌。
【评论录】
张雷:沉浸式独语,是新实验散文诗创作的创新与发展?带着些许好奇与疑问,我试图从佐夫先生的散文诗作《等月亮升高》里探寻答案。在等待月亮渐渐升高的静夜,尽情把思绪放飞。“一匹野马走在词语的空旷里”,意象与具象的叠加,无疑是在添加情感 “酵母”的砝码。我们试图刻意去改变身边的世界,却总是遭遇现实的种种“梗阻”。恍然之间,那些人和事,似乎都成为了沽名钓誉的代名词。拟人拟物,情感的宣泄得以立体呈现。“那匹野马”,既含寓意又极富象征,充盈着精神的钙质。感伤春短,依然惦念人世间的美景良辰,依然开启希望的门扉。可以放下所有的狂妄与自负,却不能忍受道貌岸然的虚伪做作和精神割裂的自私背叛。任思绪穿越时空,但愿人生不是复制戏剧的场景。在“等月亮升高”的过程中,可以虔诚面对神明诵经。透过婆娑泪眼,我们用什么去安抚受伤的“夜鹰”?意象虚实的交替,增强了代入感。“带着伤”,是一种苍凉的悲壮?“任性地离去”,是一种决绝的表白?组合暗含隐喻的意象,旨在厘清混乱的思想。发现人世间的美好,用“民间”的姿态包容心酸与神伤。调动所有的感官,可以浪漫,可以夸张,可以把心灵深处的黯淡照亮。“怀抱尊严”,守住底线,即便一无所有也不留遗憾。倾情迷人的夜色,静候月亮升高,可以用阅读驱散虚无缥缈,可以用赏乐消弭嗔痴妄念。纵观散文诗作《等月亮升高》,所有的场景,都是及物及情的全方位展现。那些人与物的转换,是不是都代表“民间”情绪的意愿?我们不必追问“惠子”是谁,她的出现,不是多余而是书写方式的拓展。她的话语,不是说教而是诗意主旨的“点睛”与升华。在沉浸式独语里猜想散文诗人的匠心独运,散文诗创作的前景豁然开朗。
sanwenshinianjian2024年第35期(总第583期)
主 编:张新平
执行主编:尤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