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忆故人心上过

文/宋雪洲

临近退休之时，整理旧物时看到摘抄在笔记簿上某人的诗作和夹在笔记簿中一封发黄的书信，不禁勾起无限回想。在今年元旦的一天夜里，我独坐书桌，翻阅着尚留我处的只言片语，言不由衷地写着：没有了爱，难道俩人之间就不能再见面了吗？三十六年前，在那个永恒的时空里，我们意外地邂逅相遇，又意外地度过了几个月的欢乐日子，于是留下了这种抹也抹不掉的记忆。

在我记忆的库里，依然清晰地记得我们那次邂逅的情景，尽管当时我很尴尬，很窘迫，也觉得很遗憾。可岁月的流逝并未冲淡我对那次相见时那个深深的印痕；相反，开始三二年我时常梦想着同你再有一次相遇的机缘，也有意去过你厂进行税务检查，但都无缘相见。后来因为去外埠脱产带薪读书，再后来因为恋爱结婚、膝下承欢，这种希冀逐渐减弱。我深深知道，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你我都已成家，而且我们都跨出多梦的季节。

那是在一个绿得让人酣畅的早春，山上的报春花馥郁芬芳，成双成对的蝴蝶就在旷野里翩翩起舞，这时乡间小路两旁开着无数的不知名的菊黄小花。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个孟春时节，我撰写了《发展乡镇经济的若干探讨》的理论文章，被省财政厅论文资格审查筹备组审核通过，需要打印并复印若干份，去参加浙江省财政厅举办的第二次中青年财政理论研论会。经同事联系，联系到了你所在机械厂，因为当时镇上有打印机、复印机的企业仅一二家而已。你是供职于其中的一家，且是这家企业的文员，会操作电脑、打印机，还会使用复印机，在我看来是一个了不起的职业。

我初次与敬仰姑娘接触时内心的悸动，这一切似乎被你看个明白，你痴痴一笑，我更慌张起来，不由自主地踢着你的脚跟了。真是毫无风度可言。因为我的字有几处潦草，你总是询问的口气同我说，我对你油然起敬。长长的五千多字的论文和五百字的作者简介，你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完成了，等资料打印出来，复印35份后，我来不及装订，逃似的离开了你的办公室。论文及时寄住筹备组后，同年7月中旬赴浙江湖州的莫干山风景区参加了这届理论研讨会。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没多久，在镇上笛扬楼边的一家名为“海燕”的理发厅里再次相遇，我仿佛腼腆地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而你却显得客气多了，因为上次作者简介中你了解了我的一些情况，你说，你像是一个文人，有什么资料要打印或复印尽管到厂去找你。这是我巴不得的事情，因为我那时热衷文学创作和税收论文撰写，写了几篇自认为文笔不错的散文小说，正需要誊写清楚向外投寄呢。于是第二天，我将手头的几篇草稿送到了你处，请你打印。你端坐在电脑前，把我很潦草的文稿输入电脑，又把稿子排版得很美观。我坐在一边，觑着你坐在电脑桌前那长长的秀发和美妙的身姿，你那洁白的上衣，还有那件漂亮的黄裙子，和打字时的优美姿势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以后的日子里，我会找出很多要打印或复印的资料，借着理由到你厂去，你总是无怨无悔地帮助工作着，并提出文稿中的不足。经精心修改，有两篇散文稿子在《东海》文学杂志上发表出来，其中有篇《桂花村作客》散文的发表，引起当地政府的重视，点燃了大香林及兜率天宫风景区开发的导火索，这是后话。因得了几元稿费，我以犒劳犒劳你为由，邀你来到我的宿舍共进晚餐，你欣然同意了，我立即到单位西首的农贸市场采购一些蔬菜和一瓶绍兴黄酒。你早早地到来，像一个家庭主妇一样，用电炒锅熟练地做起菜来，尽管我采购的菜很寒碜，但你吃得津津有味。以后，你时常为我送来几本写作的指导书或报刊杂志，共同探讨文学创作的话题。老实说，在你面前，我真的很自卑，因为我虽说是高中毕业生，也没有放弃过自学，但知识点很狭隘；而你虽说是委培的，好坏也是浙江大学机械系的毕业生。所以我是自负的，你是精致的，我对感情是随遇而安的，你是对感情专一而完美。

正因为我们间的距离拉近，曝露出双方的缺点。一次我们到桂花村踏青，时序暮春，杜鹃花竞相绽放，你不怕山坡陡峭，不怕荆棘蛇虫，折了一大捧杜鹃花和不知名的山野花，兴高采烈地问我，这花好看吗？我借邓丽君的一首歌，即兴改动了一下，“路上野花不要采，不采白不采。”你以为我的回答有点敷衍、不负责任，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后来，虽然你我同坐石条，各自叙述着工作、家庭生活和对未来的憧憬，但我明显感觉不同往日，沉闷了不少。到了夕阳西沉，在回家的路上，你把那捧山野花悄悄丢弃在桂花林中。当我发现不见了那捧山野花后，小心询问说，我再去采一捧？你说不必了！

回到镇上已是擦黑时分，走在阒无一人小巷中，你放慢了脚步，我也停了下来，你转过身，我勇敢地上前一步，抓握住你的双手，起先感觉你想抽回去，但在我有力紧握下，过了一会你放弃努力，我嗫嚅着说，刚才我不是有意的，原谅好吗？你不说话，瞟觑着小巷石墙。我放开手，圈住你的双肩，想把你揽入怀中，你挣扎地侧过身，做出不给人机会的样子，再坚持了大约一刻钟，感到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为缓和气氛，说，肚子在呱呱叫呢，我们去填一下肚子，如何？你说，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也许正因为在稚嫩的心中，经受不了对爱的任何轻视，那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何况我是一个自卑的人，我想我们的发展是没有希望的，还是早点了断为好。

这年的某一个雨夜里，你向我要回了你给我的所有书信和你的诗作，泪流满面地离开我的宿舍，此时，我才明白，这是我自负、自卑表现出来的结果，但事情糟糕得无法弥补。幸好，我把你部分诗作摘抄了下来并隐匿了一封主要的信件。此后在同一县城上生活了三十六年，彼此竟无见面的机会，只在邻居的闲谈中知道你嫁了一个农业银行的工作人员，过着平凡的生活，几年后下岗了，自学财会知识，为中小企业代理记账。但我感到奇怪的是，你是学机械专业知识的大学生，半途出家学财会知识，又为企业代理记账的过程中难道没有碰到过困难吗？为什么不来找我！现在写此文时，我突然明白，你是不是也在刻意违避？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河山已是秋。相见不如怀念，见了面能谈些什么话题呢！

第九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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