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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军午夜抵达
―― “湖南杉树王”抢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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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毅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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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31日，我带着家人前往湖南省通道县旅游。因万佛山景区关闭，我们转而前往城步苗族自治县长安营乡，探访那里的千年神树——湖南杉树王。
已有16年未见“杉树王”，久别重逢，有一种特别的亲切和敬畏感。杉树王位于海拔约1000米的长安营大寨村，是国家一级树木，高达28米，胸径2.19米，胸围7.71米，冠幅27米，树干中空，树洞可容纳7、8个人，据说最多一次容纳了11人。它和周边的林子都是东晋时期人工种植的风水林，距今1600余年。千载之间，人世几番沧桑，杉树王仍傲然屹立，无怪乎当地民众将它视为神树，逢年过节都要祭祀膜拜、以求庇佑。
然而这种尊崇也带来了危险，2003年的那次大火，就是长安营老百姓迎新春舞龙灯，在树洞中点烛焚香纸造成的。
当年杉树王发生火灾时，我正担任城步县委办主任。当晚接到县长的紧急电话后，我立即赶往现场，和当地民众展开了一场紧急救援。幸运的是，最终通过多方努力，火势被奇迹般地扑灭。
往事如烟，拾级而上，一路来到树下，细细端详，杉树王的树洞比记忆中更大了，现在仅靠一层树皮供养着树枝的养分。树枝有一半已干枯，另一半枝条舒展着婆娑的树叶，在半空中迎风摇曳，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看到杉树王枝繁叶茂，大难之后仍顽强地活着，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抢救杉树王那惊险难忘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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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危受命】
2003年2月8日，农历正月初八，上午从绥宁县回到城步县上班。（编者注：湖南绥宁是作者故乡。）晚上8点40分左右，我脱掉外衣准备洗澡睡觉，县长滕召义突然打电话来说：“龙毅鹏，长安营杉树王起火，你马上做好准备，5分钟后出发，县安监局长段福卿和县公安局政委肖明焕乘坐的小车马上到人武部来接你，你代表县委、县政府赶紧上长安营去救火。”那时，我是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挂点联系长安营乡，接到紧急命令，自当义不容辞。我马上穿好衣服，拿上手机，就到房门口等候。其实，那晚县安监局的小车是非常迅速的，到达我房门口时，还提前了一分钟。
一上车，我三人便商量着走哪条路上长安营？走南山牧场，多两个小时的路程，关键是经过老山界路段，夜晚有浓雾，能见度极低，行车很不安全。走丹口镇，路况差速度慢，但相对较近。最后，我们决定从丹口镇上长安营，军情紧急，要求司机以最快速度行驶。大家心里都默默祈祷，希望能赶得上这场生死攸关的抢救呀。深夜的山道蜿蜒曲折，车灯穿透山区无人的夜幕，显得格外刺眼。车子载着我们爬坡转弯，一路狂奔，虽比平时迅速很多，但仍走了近五个小时，晚上一点钟才到达大寨村。只见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杉木味道。
在杉树王附近一个街边小店门口，我们见到了正在指挥救火的长安营乡党委书记肖柏青和乡长陈久长，迅速向他们了解情况。肖柏青说：“今晚是老百姓舞龙灯迎新春，在树洞中点蜡烛、焚香引发的。开始大家都不太注意，后来有群众发现起火后，迅速跑来乡政府报告。听到情况报告后，我第一时间向县委书记、县长及两办、安监局报告了情况。同时，也给临近长安营乡的通道县木脚乡党委书记打了电话，考虑到我们两乡是民族团结联谊乡镇，平日交往较多，请他务必马上向通道县委书记、县长报告，火速增援。毕竟通道县城到长安营要近得多，也快得多！”
时值隆冬，气候异常干燥，古树从根部到树干多处燃烧，寒风呼啸，火势猛烈，尽管乡政府和村民已经开展了自救，通道、城步两县的消防队伍也疾驰而来，但在现场，能感受到火焰的炽热，大家本能地感到恐慌，暗自担心杉树王能否熬过今夜的劫难。我意识到自己此行肩头担子的沉重，担心辜负县委、县政府的嘱托，当即组织县乡干部和群众全力开展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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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施救】
靠近熊熊燃烧的杉树王，眼前是战场般的惨烈与混乱：参与救火的群众多达几百人，男女老少提着木桶、脸盆自发前来救火。不仅大寨村，连附近的长坪村、岩寨村的群众也都赶来了。呼喊、惊叫、唉叹声此起彼伏，水火相激的热浪声，劲风吹过火焰的呼啸声更是交织在一起。我们把混乱的场面控制起来，组织群众肩挑手提，依次递水灭火。
尽管大家齐心协力，不断将河水浇向大火，但火势只得到些许的控制，无法扑灭火焰。杉树王中间空心，平日里从下往上可见天日。由于中间都是裂开的干柴，一着火，形成风洞效应，火势便迅猛上窜。老百姓用水浇，只能浇到下面空心部分，而中间以上部分无法浇到，根本发挥不了作用。28米高的杉树，周围又无依靠，无法把水浇到上半部分。大家心急如焚，束手无策。我几次催问肖柏青，通道县的消防车什么时候到？他说：“催过好几次了，已出发，应该快到了！”从通道县城至长安营乡政府，至少有40多公里，晚上山路难行，最快也需40-50分钟。大家一面浇水救火，一面等候通道的消防车。此时，冲顶的火势越来越大，树洞中的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大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煎熬，心想杉树王此次只怕在劫难逃了！一些浇水的群众还不时抱怨说，木桶都烂了，脸盆也不见了，杉树王可能也救不了啦，大家瞎忙一晚！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几个人只能一面鼓舞民众坚定信心，一面继续催促消防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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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军抵达】
大约凌晨2点20分，通道县政法委书记匆匆赶来。见面后，我们介绍了大致情况，并问他们的消防车什么时候能赶到？胡书记马上又打了电话催促消防车司机：“加速，加速，再加速，只要不翻车，尽力往前冲！否则，杉树王可能真的救不了啦！”千钧一发之际，时间就是生命！消防车早一分钟到，杉树王可能就有救了；迟一分钟，就前功尽弃了！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通道县的消防车终于赶到了！
只见消防员们跳下车，迅速把消防水管往两个方向拉开。一拨人把皮管和水泵伸到小堤坝里，一拨人把皮管拉到半山腰，整个过程大概就是1分多钟。消防车司机启动发动机，轰隆一响，消防水管的水就直射向树顶和树腰，火势立马被压下去了，但大火仍在负隅顽抗，又从树腰四周喷出，好像张牙舞爪的狂魔一样，吐出“三味真火”。
树尖的火势被压住了，树腰的火焰又冒出来了。这样，消防员只得又朝树腰喷水。双方几个回合的拉锯战，火势慢慢地被消防员压下去了。整个救援现场的分分秒秒都充满紧张和忙碌，周围回荡着指挥人员的命令声、消防车的轰鸣声以及水泼在火焰上的嗤嗤声，大家感觉仿佛空气凝固了一样。
眼看胜利在望，这时大家情绪很激动，高喊感谢通道消防队的救援。可是感激的话还没有说完，火势又冒出来了。最要命的是，消防泵好像抽不上水了。下面负责小堤坝抽水的消防员报告说，河里没水啦，怎么办？平日里，木桥下面的小水坝，本是老百姓用来洗菜、洗衣服的专用场所，用石头垒起来的小坝，蓄水也没多深，还要漏水。现在突发大火，小堤坝的水根本不够用。冬天的长安营本来水量就很小。大家心急如焚，来了消防车，也救不了杉树王，不只是笑话，更是一种罪过呀！但干着急有什么用，能解决什么问题？此时此刻，真的感到水比油贵，水比黄金要贵呀！
见此情景，我要乡、村干部赶紧组织一些老百姓，在小堤坝下游临时又建了一个小水坝，把下面堤坝的水蓄积起来，用木桶和脸盆提到上面的水坝里来，尽量把有限的水资源集中起来。甚至要群众去更远一点的大寨风雨桥下面的水凼去挑水过来，把水全部往上面的小堤坝集中。同时，我要村支书蒙明朗、村长阳孝君赶紧找几个群众去附近挖黄泥巴，把上面的小堤坝的漏水孔堵住，尽量不让水往下面渗漏。
这样，上游的水慢慢流下来，下游提来的水也往上集中了。过一会儿，消防车的发动机又吼起来，但抽几下水又熄火了，又只能等水集中，但至少抑制了火势蔓延，战斗进入了“相持阶段”。
如此四、五个回合，总算把火势完全控制住了。大约凌晨3点50分钟，通道消防官兵已完全把杉树王的大火给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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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后处置】
天快亮了，救援工作接近尾声。村民们与消防官兵围在杉树王旁，查看它的损伤情况。树干和树叶上已出现严重烧焦的痕迹，然而，这棵千年古树的主干仍岿然屹立，依旧展现出生命的韧性。经过援军的努力，尽管杉树王受损严重，大家奋力抢救却让它暂时保住了生命。
通道消防官兵撤退时，村民们自发排成一列，依次握手致谢，满眼尽是感激与敬佩。带队的是通道县政法委胡志远书记，得知他是邵阳市隆回县籍人，老乡的情分更显亲切。（编者注：通道侗族自治县隶属于湖南怀化市，城步与隆回县隶属于湖南邵阳市。）我们原本打算请胡书记和消防队员休息用餐，但他却婉拒了：“现在才凌晨四点过一刻，不如早点回家休息。”面对他的坚持，我只能提议下次专程到通道县致谢，临走时我还以一首打油诗相送：“邵怀两地人，共赴长安营，抢救杉树王，患难见真情！”
大约早上5点左右，副县长蒋志刚带领城步县的消防车从南山牧场下来，赶到长安营了。此时，通道县的救援队伍应该快到县城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天就开始亮了。这期间乡村干部和消防队员、村民继续对周边进行警戒、巡查，务求消灭一切复燃的隐患。
我和几名县乡干部到乡政府门口的一家餐饮店稍作休息。大家围坐在一起，心中充满感慨：“这次如果不是通道县消防官兵及时赶到，杉树王的火势肯定无法扑灭，这株千年神树也许早已化为灰烬。尽管大火已经扑灭，但杉树王是否能够存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我们对火灾善后处理做了妥善安排，每人点了一碗米粉作早餐，记得那天清晨的木耳臊子吃起来又香又脆，也许是长安营高山上自产的吧，味道确实有点特别。
八个月后，杉树王才慢慢地长出了细细的嫩芽，当地村民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后来，还有人特作诗纪念这件奇事，道：千年神树长安营，起死回生迈新程；苗岭侗寨齐欢颂，福泽绵延佑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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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21年一晃而过，今又迎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75周年华诞。杉树王历经九死一生，仍顽强地活下来了，昭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它不愧为一棵常青之树，屹立千年不倒，青春活力常在，演绎了天地间生命长寿的奇迹；它不愧为一棵拼博之树，不向困难屈服，不向命运低头，战天斗地，奏出催人奋进的“命运交响曲”；它不愧为一棵神秘之树，见证多少历史变迁，胸藏万千奇闻异事，成为当地民众顶礼膜拜的神树；它不愧为一棵友谊之树，邵怀两地奋力抢救得以幸存，至今屹立侗寨，笑迎八方宾客。千百年来，它成为苗岭侗寨的守护神，成为维系各民族和睦共处的“红飘带”，护佑着一方安宁祥和，并成为新时代创建民族团结进步示范市的绚丽奇葩！（2024.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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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韵：屹立千年不倒，青春活力常在；不向困难屈服，不向命运低头。我们勇敢坚强的杉树王，一生一世喜欢你……
《偏偏喜欢你》（二胡）.m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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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龙毅鹏（1968－ ），男，苗族，湖南绥宁人。曾在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工作6年，担任过副县长、县委办主任等职务。现任湖南省邵阳市档案馆党组书记、馆长，一级调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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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