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火

常曙光

    眼看白日西斜，我提议上山玩耍。我和阿力卷好作业，一溜儿烟跑上山去。枯草上沾着尘土，弄脏了裤腿。

   “我有道数学题还没做出来。”他搬过一块有棱角的石头，坐上去，钻研。我玩我的。自去拔了一把枯草，忽然想到书上的名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个场面一定壮观极了。我过去掏出阿力兜里的火柴。

    划着火柴，伸进枯草，啪啪响着，一把草眨眼间就被火苗吞没，变成一团黑灰。怪不得更夫半夜里敲锣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原来如此。

   “来，我有主意。”阿力卷好作业，塞进裤兜，过来拔草。“新玩法，我们多拔草，点着了去引火。”我也想看“燎原”之势，努力将草连根拔起。

    我们一个向东，一个向南，开始点火。火是极贪婪的，胃口很大，一路卷过去，遇到丛生的高草，噼噼啪啪，火焰更高。

     我有些担心，我们的“火场”正在扩大，如不及时扑灭，再向前是荆棘，小树，大事不妙。阿力也察觉了险情，“快，我们跑到火前面，把近处的密草拔干净，前面的草稀疏，离荆棘也远，可以灭火。”我们急忙拔草，丢进火中。

    火势渐渐小了，我们用脚踩，用石头砸，把残火扑灭。看看脚下烧出的一片焦黑，我有些后怕。看阿力的黑脸，有点发亮，应是刚才出力过多，或是紧张所致。

    “这种玩法不好，风险太大。不如围一圈石头，将草堆进去，只当是点篝火。”石头有的是，片刻，就围成一个包围圈。接下来继续拔草，点火。微风吹过发梢，我们异常兴奋。

     这一次，借助风势，火苗更高。我们只顾拔草，阿力的作业掉在石圈外，被探出的火舌引燃，风吹纸翻，火势向前。“我的作业！”阿力急忙去抢，又拍又吹，可惜，已烧坏四五张。再看地上的火，忽然大了，一丛高草正在燃烧，活似一团篝火。

    我们都看呆了。

    眼看那团火吞尽高草，忽变作长蛇阵，由微风推着，扭动着前进。石头砸，显然不济事。

   “撒尿！”我们冲上去，挺着肚子，追着火撒尿。但事前并无预备足够的“水”，只是些微的点点滴滴，哪里管用。

    风借火势，火助风威，火蛇已变成火龙。奔腾着，扑向酸枣树。“完了，我们完了。”阿力举起小手擦汗，额头上抹了一道黑。

  “快跑！”一路无话，仿佛火烧屁股般，我们一口气跑进村，钻进厕所，挤在一处。

   “不能跟人说。”“你也不能告诉你爷爷，喇叭上一喊，全村都知道。”“出去了，也不能害怕，要装的像没事一样。”听着彼此的心跳渐渐缓了，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睛，用眼神交流：闯了大祸了，此刻，山南估计是烧完了。幸亏路上没人撞见。

    我有更坏的推测：倘若有牲口，比如驴子，一定会吓得蹦跳大叫，受刺激精神失常的。

    在厕所里呆了很长时间。外面渐渐黑了。猪圈的臭味竟变得很亲切。

   “走吧，我先出去。吹一声口哨，你再出来。”阿力一脸平静，走出去了。听到暗号，我也昂首挺胸走出来。

    我们分道，各回各家。晚上也没见大人谈火，村支书也没有广播，晚上也没有大风。

    那场火究竟是怎样熊熊燃烧，又怎样悄悄熄灭的，我只能猜测了。

    我二人一直守口如瓶。

    那一场大火，早已熄灭在岁月的波涛里了。那年，我12岁。那个遥远的寒假，记忆中留下了星星之火。

     

作者：常曙光   

简介：语文教师，爱好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