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燕诗七首
读红星
十九岁与你相遇
夺目的红
沁透我心
在额头，让我的脑海
去构思漫长的一生
配这一身军衣
终生为伴
绿和红，生出根须
扎进灵魂
我每一次心动
都是为你酿造音色与足迹
像铁打的爱情，抵达远方
牢固地成为世人的仰慕
那年你离开我
没有平平仄仄的推敲
斩钉截铁的一个军礼
我们挥泪而别
我的
红
星
在
哪
里
潜入梦，让我一辈子
感受军人的气息
一位老人
像一轮火红的大漠落日
在任六年，你踏访天路三次
走不完的土路，送不尽的温馨
大爱抚暖生命禁区的风雪
合影，不愿忘掉一个筑路士兵
天路上的将士，不喊你的职务
只喊姓后的名字
雪山戈壁，羡慕得眼红
翻山
年轻时，我决意去西部翻山
给山那边带去没有的东西
藏在书页深处的尼采问我：
“你有勇气吗，我的兄弟”
我把尼采的诗集，装进行囊
让这个外国人去见证我的脚印
青海是我翻山的起点
我翻日月山，翻天峻山，翻锡铁山
翻象皮山，翻乌兰山，翻许多没有名的山
通过目光的一一计算
发现很多人，也在那里翻山
翻山非旅游，在巨冰倾斜的坡上攀爬
没有玫魂，白骨堆起骆驼的灵魂
高寒踩死没有出土的春天
历时8年，或者把时光捻成10年
用列车的春色，抹绿一个叫格尔木的城市
众多翻山友并不甘心
20年后，在翻山的愉悦中提炼余生
带一群更年轻的人，从格尔木向西翻山
翻昆仑山，翻风火山，翻唐古拉山，翻念青唐古拉山
在天空星辰下
翻越盖满荆棘的深厚冻土
跋涉处处是死亡的深谷
我不住地喘息，但没迷失方向
脚步始终朝着布达拉宫的大门
坚卓而连贯的5年翻山
终于为西藏背去它没有的东西
我们无需丰功伟绩的碑石
只接受一条哈达和一首《天路》的歌曲
在哈尔盖仰望青藏
——兼致西川先生
西川先生，我比你早到这里九年
你仰望星空，我仰望青藏
六月风大，青海湖吹来的寒冷
冻僵眼前的万事万物
空气稀薄，费力大口呼吸，好似空无
腿软无力，呕吐、头痛
扛不动二十斤重的行李
我置身在漫长故事的第一章里
生出触摸天边的悲伤
对前后的里程，掐指计算
久违的春天，坐在身后的东方
西面，“冬天”垄断了四季的阳光
仰望青藏，琢磨来日的真实与艰辛
荒原、雪峰，一路狰狞，一路愁雨
青春，能否助我走过这岁月沧桑
我有些徘徊，回望故乡
这天地之差异，怎能不叫我掂量再掂量
鼓起勇气，把自己撕裂、打破、重组
思想缺口处，像是长出另一个故乡
油亮亮的钙质，扶硬骨头
哪里骨质酥松，就在哪里加钢
使远方，直至珠峰的远方十分鲜亮
于是，哈尔盖成为我命运的转折点
像第一个阶梯，一次次走上去，一次次走下来
来去自由，自由得似踩自家的厅堂
巴音河
一条河的形成，死亡之地
在神圣的大地上启航
承负草的萌生，树林和牛羊的好梦
流动的河水，草沫、畜便、有生物，都有了灵魂
改变两岸陌生的事物
圣化的河水，圣化出穿透心灵的空气
圣化出克鲁克湖一湖渔歌
圣化出湖畔，走来赶着白云的牧人
我在德令哈母亲河畔
邀来好友贵如、泽群
讨论一个话题，如何将海子的诗倒入河水
让它幻化裂变，不要展在仰慕的纪念馆里
在巴音河每一朵浪花上，种韵，并生出词根
使德令哈成为诗的海子
德令哈
落叶，夕阳
秋风、乌鸦、白杨
自行车的铃声，是小城宁静的歌词
城北，祁连披一身白雪
城南，城西，戈壁铺出无尽的苍茫
海子在哪里
他的《德令哈》在风里传唱
我的汗水有根
把这里看成自己的第二故乡
而今，小城无人认识我的星座
一遍遍，眼神吻着我的身体打量
我明白，诗意与事实中间有墙
第二故乡，这词不能随意置放
青春，在青春时早已消费
除自己，谁都忘记了通往过去的时光
德令哈，这次回访，你给我一夜失眠
天给你一轮冰冷的月亮
怀李若冰
那晚，昆仑月引路，把你领进军营
师政委说：你是柴达木的亲人，从今晚起
你要做铁道兵的朋友
从那时起，一位叫朱海燕的士兵为你带路
你与昆仑互动，与大漠沟通，与胡风交流
把故事从坚硬的盐湖上，一个一个拎出来
披着母语的荣耀，走进读者的眼睛
若冰先生，你是最早走进柴达木的作家
从你笔下，大江南北认识了戈壁的石头
老老少少，知道了柴达木的石油
从你的笔下，慕生忠开始首次亮相
让人知道东去西奔的汽车有几辆，拉了多少货物
一辆辆地数，抠出西藏对路的渴求
你的美文，使格尔木电站长出翅膀
抵达人们的心湖，苍凉的冰水发成电
覆盖了格尔木黑暗的日子
到高原，你本不喝酒
在察尔汗盐湖，你与修路的士兵一杯一杯地喝
生活中，从另一个角度向战士内心深入
从石油的柴达木，到铁路的格尔木
碰杯交流，碰出光，迸出情。你掏心，他们掏心
高兴得每一块盐岩，想跳进你的美文
一九八O年，你五十五岁
《柴达木手记》的鲜花盛开在美誉的高地
你一转身，在青藏铁路上拓荒
天路，成为你丰沛宏大的背景
百度图片 在此致谢
朱海燕，安徽利辛人，1976年入伍，在铁道兵七师任排长、副指导员、师政治部文化干事。1983年调《铁道兵》报，1984年2月调《人民铁道》报，任记者、首席记者、主任记者。1998年任《中国铁道建筑报》总编辑、社长兼总编辑，高级记者。2010年3月调铁道部工程管理中心任正局级副主任，专司铁路建设报告文学的写作。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系中国作协会员。
责任编辑 李汪源
文字校对 張 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