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动机

近日，福建厦门的黄先生来电反映：从网店买给孩子玩的“捏捏乐”（一种解压玩具）有“毒”。“拿出捏捏乐，就闻到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用甲醛测试纸测试显示，这款玩具甲醛严重超标。”

黄先生说，他仔细检查外包装后，发现这款玩具没有生产厂家等信息，属于典型的“三无”产品；而且，他发现身边不少和他孩子年龄相仿的未成年人都在玩同款捏捏乐，“这严重侵害未成年人身体健康，希望相关部门好好整治下”。

针对读者反映的问题，记者近日展开了深入调查。

“不少小朋友都在玩，孩子看到了也想玩，所以我让他在网上挑了一款捏捏乐，没想到买回来发现味道这么重。”

黄先生说，后来他在网上查询发现，很多网店都有售卖不同款式的捏捏乐，价格从几元到几十元一个不等。在部分捏捏乐的评价中，有消费者发表了“不要买，就是地摊货，属于‘三无’产品”“不要给孩子玩，异味很重，有安全隐患”等评论。

除了捏捏乐，据公开报道，水晶泥、起泡胶、假水等深受孩子们喜欢的网红软泥玩具，也有不少是含硼超标的毒玩具，经常用手接触不仅会增加硼中毒的可能，还容易引起湿疹、接触性皮炎、刺痒、起泡等过敏症状。

受访专家指出，“毒玩具”是不符合有关国家强制性标准要求，没有生产信息，含有对人体健康有害物质的玩具。建议监管部门从生产源头、流通渠道、消费终端入手，全面治理“毒玩具”；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在为孩子选择玩具时，要尽量从资证齐全的正规渠道购买，避免购买标识不全或有刺激性味道的玩具。

“毒玩具”就在身边

包装没有生产信息

“孩子花18元从网上买了两个捏捏乐，比路边摊贵一倍，想着质量应该好些。谁料味道还是太刺鼻，熏得我脑仁疼，放在通风口半天味道还是散不掉，最后我征求孩子同意，将玩具扔了。”和黄先生一样，山西大同的郭女士对捏捏乐同样“深恶痛绝”。

据了解，目前网络上流行的捏捏乐是一种慢回弹类的解压玩具，通常仿照食物、动物等各种形象，采用柔软的硅胶类材料制成，在揉捏、拉伸、回弹的过程中达到释放身心压力的效果。

记者在线上线下走访调查发现，尽管有商家宣称自己销售的捏捏乐采用的是“食品级硅胶”，但商品包装上“空空如也”，没有生产厂家、生产日期、质量合格证等信息，是典型的“三无”产品。

不仅是捏捏乐，水晶泥、起泡胶等软泥玩具也深受未成年人欢迎，同时也有不少家长担忧其质量。

“我试了试，手感凉凉的，天热时摸起来挺舒服。但是玩后手上黏糊糊的，味道也很怪，闻着总想打喷嚏。”山东济南的张女士告诉记者，周边亲朋好友家的小孩都在玩水晶泥，一问都是从小学附近小卖部、地摊或网上买来的，“感觉不安全”。还有朋友的孩子玩水宝宝（彩色小珠子，放水中浸泡能变大）过程中揉眼睛，导致眼睛感染，治疗了很长时间才好。

“家长们得留心，‘毒玩具’可能就在孩子身边。”福建厦门的洪女士说，前段时间，孩子把玩具车拆了，她在帮忙组装时发现其有“毒”，“一股刺鼻的气味”。她立即把之前给孩子买的玩具汽车、玩具挖掘机都拿出来闻了闻，发现大多气味很重。

“看来以后只有认准CCC（中国强制性产品认证产品合格）标志，买来的玩具才能有安全保障。”洪女士感慨道。

今年4月初，沪上娃娃机的玩偶产地不明、甲醛超标事件一度引发社会关注。有网友评价说，自己孩子经常去抓娃娃，没想到这些娃娃也会存在质量问题。还有网友称，家里一堆从娃娃机里抓的娃娃，仔细检查了下，确实有的娃娃没有品牌和生产厂家标识等信息，做工粗糙，闻起来有异味。

记者在第三方消费者投诉平台检索发现，截至7月10日，关于“三无玩具”的投诉有444条，“毒玩具”的投诉有150条，从检索结果发现，“三无玩具”“毒玩具”的投诉案例呈上升趋势。

危害孩子身心健康

生产销售者应担责

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缺陷产品管理中心曾对随机购买的10款成品水晶泥产品进行测试，发现8款产品的硼含量超过300毫克/千克，最高的一款达到了1336毫克/千克，远超对硼含量的安全限定。儿童使用吸管将水晶泥吹泡泡的行为存在硼砂中毒风险——“泥”与口部距离过近，甚至有可能误食。

近段时间，一种一捏充气、一扔就爆的“臭包”玩具（炸开之后有臭味，可用于整蛊）正热卖，如“臭鸡蛋”“臭虫”味炸包、自动充气手雷等，网上有的店家显示销量达数十万件。

记者检索发现，国家强制性标准《玩具安全 第1部分：基本规范》（GB 6675.1-2014）中规定：“玩具，特别是化学游戏玩具，不得含有下列物质：混合时，会因化学反应或加热而引起爆炸。”因此，这类爆炸臭气包玩具不符合相关规定。

据了解，有的“臭包”炸开后产生的硫化氢是一种急性剧毒物质，低浓度硫化氢也对眼、呼吸系统及中枢神经有影响。而一些家长并未意识到“臭包”的危害，在相关商品评论区有不少好评：“很好，特别臭”“会回购的，孩子喜欢玩”。

北京一位玩具专卖店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要警惕一些劣质玩具的刺激性气味，“孩子玩的过程中可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实际上悄然影响着孩子的身心健康”。

深圳某儿童医院皮肤科一名主治医师介绍说，他们科室每天都有因为玩“毒玩具”来问诊的孩子。“除水晶泥含有硼砂、甲醛等，一些儿童厨房玩具，商家宣传的可食用材质很可能是重金属超标的劣质材料；五颜六色的文身贴纸往往重金属超标，长期接触皮肤，孩子容易慢性中毒。”

如果孩子玩“毒玩具”出现健康问题，责任谁来担？

在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副教授王叶刚看来，如果能够证明相关玩具存在严重影响人体健康的问题，应当认定其存在缺陷。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产品的生产者、销售者承担产品责任，有权主张医疗费、护理费、交通费、营养费、住院伙食补助费以及为治疗呕吐、过敏等疾病和康复所支出的合理费用。

追踪溯源加强监管

全面治理“毒玩具”

在受访专家看来，我国玩具安全领域强制性国家标准实际上已经比较完备。

北京外国语大学法学院教授姚金菊介绍，近年来，因一些具有特殊特性的玩具被不断开发，传统的机械物理、元素迁移、燃烧规定的要求已经不能完全覆盖玩具的特殊安全特性，为此，我国还制定了不少特定安全标准，比如《玩具安全 第13部分：除实验玩具外的化学套装玩具》（GB 6675.13-2014）、《玩具安全 第14部分：指画颜料技术要求及测试方法》（GB 6675.14-2014）等。

“但由于一些不良生产者销售者逐利，监管方面还存在一定困难，消费者安全意识不足等原因，造成‘毒玩具’仍大量存在于市场。”姚金菊说。

就“毒玩具”的监管，中央民族大学法学院教授张步峰分析说，从生产的角度来看，生产主体门槛低，个体、家庭作坊以及小工厂都可以生产，产品的生产环节难以实现精准监管。且一些产品包装上没有生产地址和生产厂家，出现问题溯源难；从销售主体来看，很多个人卖家怠于执行进货检查验收制度和履行验明产品合格证明和其他标识的义务，而且销售主体还包括很多电商，其准入门槛较低，商家众多，难以进行针对性的管理。

“此外，市场需求较大，儿童消费者可能受到攀比等心理影响，再加上需要缓解压力的一些消费者，因此消费群体人数较多，市场需求较为丰富，不良商家有利可图。”张步峰说。

如何才能有效治理“毒玩具”问题，遏制其流入市场？

在张步峰看来，监管部门应从生产源头、流通渠道、消费终端入手，全面治理“毒玩具”：

在源头治理层面，根据产品质量法第十条，监管部门可以通过给予一定奖励的方式鼓励大众举报生产“三无”产品的商家、销售方；可以通过参考目前已有的纺织品甲醛的测定标准等构建捏捏乐、玩偶等玩具生产的行业标准，尤其是对“甲醛”含量的检测等。

在销售方监管层面，督促销售方严格履行产品质量法第三十三条的进货检查验收制度。检查过程中，向经营者发放《售卖文具玩具行政指导书》，要求经营者落实进货验收制度并现场签署《玩具文具诚信经营承诺书》，督促经营者落实主体责任，提升合法诚信经营意识。开展对“三无”产品的专项检查活动，以学校为中心，严格查处周围商店的产品经营售卖行为，加大抽检力度和检查频次。

受访专家提醒道，家庭是儿童成长的第一道防线。张步峰说，根据民法典和家庭教育促进法，父母及其他监护人对未成年子女具有“教育和保护”的义务。父母或其他监护人应当帮助儿童掌握安全玩具的基本知识，在为孩子选择玩具时，看购买的玩具的包装上是否具有厂家以及产品信息，帮助孩子学会辨认CCC认证标志，督促孩子坚决不买有严重异味或刺激性气味的玩具。

姚金菊建议，家长应当定期检查孩子的玩具，若发现玩具有刺鼻气味或外观上的异常，应立即停止使用。发现玩具存在质量问题或安全隐患时，应及时与商家联系并投诉，向市场监管部门举报，维护自身及他人的合法权益。

来源：法治日报 | 作者 丁一 陈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