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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桐树
文/邢宪鹏
我的家乡有三种“桐树”一一梧桐、泡桐和法桐(“法国梧桐”的简称)。
这三种树都是高大的乔木,可以长到十几米以上,叶子也有些相似,所以人们常把它们都称为梧桐树。其实这是错误的。
梧桐树是古老的庭院观赏树,锦葵科。皮青绿色,所以也叫青桐、碧桐。叶心形,夏季开花,花小,淡黄绿色,圆锥花序顶生,盛开时显得鲜艳而明亮;果实很奇特,像一条小船,载着它的乘客一一种子,种子比豌豆略小,炒熟可食用,味道很香,于是乎,“童子打桐子,桐子落,童子乐。”
梧桐的木质轻软,是制造乐器的良材,汉代蔡邕创制的“焦尾琴”,为中国古代四大名琴之一,就是用一块留有烧焦痕迹的梧桐木制成的。
梧桐树古人曾赋于其多种寓义,或表现高洁品质,或赞颂忠贞爱情,或抒写孤独忧愁,或感叹离情别绪。《诗经》中有“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这是文学作品中梧桐的最早记载。此后历代的文人骚客,常常把梧桐作为诗歌的意象。如唐时的文学家虞世南在《蝉》中就有“垂缕饮清露,流影出疏桐”,赞扬蝉性情高洁,选择良木梧桐而息。白居易《长恨歌》中用“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表现唐明皇失去杨玉坏之后睹物思人、荣枯变化的凄凉境况。李煜《相见欢》中“无言上高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反映出一个亡国之君幽居寂寞深院、国破家亡的落魄景象。李白、苏轼丶李清照等人都有以梧桐为形象抒发情怀的诗作。自古以来,梧桐就与文学有不解之缘,是一种充满丰富文化内涵的神奇树木。
历史上首次 大规模种植梧桐树的是前秦王符坚,《晋书.符坚载记》说,“坚以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植桐竹数十万株于阿房城以待之。”阿旁城乃秦阿旁宫旧址,在西安咸阳之间,我们居于其地附近,这京畿之处,古时梧桐树应当很多,然而现在却很少见到了,以至许多人已不知或不识其庐山真面了。我们的许多作家或诗或文在贊颂梧桐树和梧桐花,但却把泡桐或法桐这些与梧桐毫不相干的树种当梧桐来写,真是敬神走错了庙门。我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曾有一株真正的梧桐树,主人嫌它生长缓慢,挖掉后换成了泡桐。现在村里还有一株梧桐,但路人多不认识。
与梧桐这种栖凤的吉样之木日趋没落行成对照的是,家乡泡桐却很多,宅边路旁,随处可以见到。
泡桐属于玄参科,遍布中华大地及东南亚,有八九个亚种或变种,我们关中平原生长的是其中的一种,叫紫花泡桐。泡桐虽然和梧桐一样都是本土树种,但在植物学上和梧桐不是一个科的,两者没有关系。个头上它没有梧桐树高;皮色上,梧桐青绿,显得嫩,泡桐灰褐色,显得老;开花时间梧桐在6一7月,花小黄绿色,泡桐在4一5月,花大如喇叭,淡紫色。泡桐的果实如棉桃,成熟后从背缝裂开,种子多、小,扁而有翅。这些使我们从外观上很容易区分二者。
上世纪八十年代,泡桐在家乡大量种植,因为它生长快,属速生树种,在木材匮乏的年代能较快满足人们的需求。栽下一些泡桐,不几年,就能做椽、做檩,有了盖房的木料;子女要结婚,可扯板做家俱;老人备后事,用泡桐做棺木。泡桐是农村人特别喜欢的树种,当年可谓贡献大矣!近几年,不再有木材紧张之难,泡桐树也就不值钱了。我家后院的三棵大泡桐,树身将近合抱,去冬才卖了三百元,老伴很是心疼,可卖价总是上不去。
村里每到暮春之际,一树树紫色的桐花随风摆动,很是壮观,散发阵阵幽香,装点村落,不失为晚春一景。
最有趣的是所谓“法国梧桐”,这个外来树种,既不是梧桐,也不来自法国,它是悬铃木科。悬铃木树皮灰白,也有黄绿色,常会大块脱落;叶子春夏深绿,秋季金黄,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是极好的行道树;它的果实是黄色的小球,像悬挂的铃铛,因而称悬铃木。根据一束花序果球悬挂的个数,分为一球、二球、三球悬铃木。一球悬铃木产于北美,称美国悬铃木;三球悬铃木产于欧洲,也称法国悬铃木”;二球悬铃木是英国人17世纪用一球、三球悬铃木杂交成的,叫英国悬铃木或法国悬铃木。二十世纪初,法国人从英国引进二球悬铃木栽植于上海法租界,上海人因其很像中国的梧桐树,又是法国人栽植的,故而称其为法国梧桐(北京人则称其为英国梧桐)。
我国栽种 “法桐”最多的城市当属南京。1928年,孙中山先生奉安大典之时,南京市长刘纪文主持修建了从下关码头到中山陵的迎榇大道,沿途栽种两万棵悬铃木(南京人称法国梧桐)。
1929年,宋美龄说:我喜欢法国梧桐,于是蒋介石对宋美龄最浪漫地表白就是在南京的大街小巷栽满了悬铃木。虎踞龙盘的紫金山上,有一条由“法国梧桐”勾勒出来的项链,中间点缀蓝宝石似的美龄宫,这是只有南京人才懂得的爱情奇迹。 于是“法国梧桐”成了南京的主要行道树,也是南京的名片,向人们默默的述说六朝古都金陵的那些旧事。
家乡的旅游大道两旁,栽植的“法国梧桐”,排列整齐,像接受检阅的礼兵,欢迎到昭陵和袁家村旅游的宾客,蔚然深秀,浓荫遮阳,为行人带来缕缕凉意,游人到此,心旷呻怡,好不乐哉。
泡桐是乔木中的俗人,梧桐是乔木中的雅士,法桐是远来的老外。 家乡的这三种互无“亲缘关系”却都叫“桐”的树中,村野的泡桐,不论土地肥沃还是瘠薄,受到重视或鄙夷,依旧快乐的生长。外来的二球悬铃木却获得“法国梧桐”的美名,受到偏爱,成为行道树中的新宠。令人遗憾的是,古老的、诗人心中最美的树一一中国梧桐,反而不及两种“赝品”,在家乡很少见到了!“芳草满庭飞燕子,晚凉和雨在梧桐”的景象,不知能否再现!
作者简介:
邢宪鹏,男,陕西省咸阳市礼泉县西张堡镇兴隆村人,农民,教过书,爱好文学创作,先后在市级以上报刋及《城市头条》等网络平台发表诗歌、散文数十篇,系礼泉县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