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再听妈妈的话
文/芷君
多想再听妈妈的话。
却总是不敢再提起妈妈，怕自己只要一想起妈妈，就会触动内心最柔软也最脆弱的部分，就会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心便会如刀割般地疼痛不已。
冬去春又来，花谢花又开，妈妈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她再也看不到去年冬日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感受不到那温暖的阳光照耀，也再欣赏不了春日百花盛开的姹紫嫣红，也吃不到我想给她包的饺子、炸的菜角、擀的面条、熬的大锅菜了……
心中的哀伤总是不能自已，思念至深，痛到极致，便悄悄地躲到无人的角落哭一场。总觉得妈妈不应该走得太早。83岁的虚龄，说小虽然也不能算小，但对于今天普遍长寿的老人们来说，这个年龄更算不得大。
和父亲当年离世一样，在住院不到一天的日子里，本来感觉给妈妈输了液、吸上氧，医生护士随时守候在身旁，呼吸、心率、脉搏、血氧量一切都正常了，在医院住上一阵子，妈妈就会和我们兄妹一起高高兴兴地回家，和我们一起继续享受生活的美好，却不想，2023年10月27日（农历九月十三）凌晨的时光，妈妈突然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任凭我们儿女怎样呼唤，妈妈也不肯再回应一句，她就这样离我们而去，叫我怎能不悲伤？
人们都在说父母修行得好，自己没遭什么罪，也不肯拖累儿女。我却不愿这么想，我理解父母心中对儿女的牵挂与不舍，理解他们一生的辛苦和不易。多想再听听父母的唠叨，多想在爹娘跟前再尽尽孝心，却再也没有机会听到父母的声声叮咛和殷殷嘱托了……想到此，叫我又怎能不悲伤？ 不用再回家给妈妈做饭的日子，心里是空荡荡的，难言的哀伤总会涌上心头。妈妈自幼命苦，人生多舛。七岁丧父，十三失母，童年时她与祖母一起生活，常常连饭都吃不上。过年时，妈妈和她的祖母一起讨饭到一户好心的大户人家，主人给了几个饺子，她和祖母便高兴得欢天喜地。新中国解放后，年仅八九岁的母亲给驻地部队女战士看孩子，女战士常夸她的勤快肯干和懂事。有一次，女战士给了妈妈几块钱，托她到附近村子里给买几斤鸡蛋。买好鸡蛋后，妈妈用布兜着鸡蛋一路小跑着往回赶，不想却被乡间羊肠小道上的草稞子绊倒，鸡蛋摔到地上全部损坏，妈妈吓得愣在原地大声哭泣不知所措，也不敢回家。女战士等待不及出来寻找，看到了正在小路上哭泣的妈妈，她没有责怪与训斥，只是安慰妈妈说“没事儿没事儿” ，也没有让妈妈赔偿。这件事刻在妈妈年幼的心上，每每想起过去，妈妈总是满怀感恩之情赞叹地对我们说：现在的生活条件多好啊！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好，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妈妈原本姓武，幼年时和父母一起住在城里的武宅巷子，她的父亲曾是一户东家的掌柜。日本鬼子侵略中国，妈妈的祖父被鬼子杀害。她的父亲过世后，妈妈随改嫁的母亲到了我记忆中的姥爷家中，后来改姓王。也是因为勤快肯干，妈妈才得到大家的认可。新中国解放后，和妈妈同龄的孩子都开始上学识字学文化，妈妈却因为姥姥生病，自己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而不能上学。在她心里，是有多么羡慕那些能上学的同龄人啊！妈妈十三岁时，姥姥又撇下她和舅舅、小姨病逝。童年生活的不幸和磨难，炼就了妈妈一生勤劳勇敢、坚毅刚强的不屈性格。
父亲自幼家境较好，六姊妹中，父亲是独子。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父亲从小在家中便颇为受宠，加上父亲模样周正，心灵手巧又上过学，当年在村里，父亲是时尚的文艺青年，他雕刻的毛主席像栩栩如生，至今还在我们村子的大队部收藏。父亲为人正直善良，会雕刻石头印章，能识谱会拉胡琴，还会自己裁剪缝纫衣服。由于为人正直、处事公道，年纪轻轻的父亲就做了村干部，与邻村下乡的女知青自由恋爱，后来女知青返城不肯再与父亲交往，父亲便赌气不肯找对象。祖母欣赏同村的妈妈勤劳质朴能干，几次三番托人说媒，也许是暗自欣赏父亲的人品和才华吧，在提亲十八天后，妈妈便同意嫁给了父亲。
在父亲这个大家族里，妈妈上有年迈的祖母、公婆需要侍奉，下有一个姑姐和四个小姑子，好在一家人都心地淳朴善良，所以相处倒也融洽和睦。我们姊妹四人相继出生，家中负担加重，母亲便白天到村西的公路装车队干活，她和男人们一样，用大簸箕一样的铁锨给来往工地的大卡车上装沙子、装石子，甚至还装大石块。夜晚回家，还常常要在昏黄的灯光下给父亲和我们姊妹几人做衣服、做鞋子。 小时候，妈妈包了饺子，蒸了大包子，无论做了什么好吃的，都要嘱咐我或哥哥、姐姐去后院里给爷爷奶奶送。这也是我们几个孩子最乐意做的事情，我们都会抢着去给爷爷奶奶送好吃的。父亲脚肥，穿买的鞋子总是不舒服，妈妈就给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布鞋；妈妈的手擀面做得极好，父亲吃了妈妈一辈子的手擀面，这也是让姑父们很羡慕的事儿。母亲和姑姑们相处也是亲如姊妹，她们遇事儿总能替对方考虑，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架。
妈妈虽然从未上过学，但从她口中时常听到的俗语农谚却让我们懂得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天怕澄晴，人怕横行”，告诉我们做人要低调，切不可太骄横猖狂，“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一粒麦子一道缝，一个人一个性（性情，性格）”，让我们懂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特点，为人处世相互之间要学会包容和理解。“九月葱，十月空”，每逢农历九月，我都记着妈妈说的话，提前囤好价格适宜的一两捆大葱，以备整个冬天食用。“仨茄子不顶一个北瓜”，母亲用俗语告诉我们姊妹几人，尽管文化程度高些，但在干农活方面，我们姊妹三四个人也比不上邻家能干的小婶儿……
多想和妈妈再唠一唠家常，多想再听一听妈妈说话， 但千呼万唤，却再也唤不回妈妈的一句答言，只能将思念化作一盏心灯，遥寄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祝福在天堂的爹娘一切安好……
2024年5月12日 写于没有母亲的母亲节【作者简介】苗志军，笔名芷君，中学语文特级教师，从教三十余年，《父亲的土地》《我的师范生活》《祖母的庭院》《忘年之交》等多篇文章发表在报纸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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