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折昆曲

文/杨巧铃

携一缕春风，漫步在姑苏的幽幽古巷，看人间二三月的姹紫嫣红，听一折昆曲，将心交给这大好春华，甚是惬意。

山塘会馆，雕梁画栋，灯光明昧，古代与现代的交汇。斟一杯香茗，茶香四溢，浸入鼻翼，滋润肺腑，弥漫在恬静的包厢。那伫立百年的戏台，任岁月流逝，草木沧桑，用水磨腔演绎着一段段才子佳人、良臣武将、爱恨情仇、精忠报国的传奇。老师们吹笛抚琴，弹琵琶，敲板鼓，宫商角徵羽，灵动组合，婉转成一种曲调——昆曲。这软糯细腻、轻柔婉折、圆润流畅的水磨腔，携带我们穿越时空，寻回文化的根。

六百年，在这座具有两千二百年的古城，也是一段璀璨的岁月。昆曲，以昆山腔，演绎了六百年。它的精魂附体在每一位生旦净末丑的一颦一笑中，附体在柔长婉转的水袖里。殊不知，这轻轻一挥，慢慢一甩，嬉笑怒骂，都凝聚了艺术家们的一生的心血与智慧。温润的曲调，婉转百回，弥散在整个剧场，打破了岑寂苍茫的夜，唱软了游客的心，唱慢了归者的脚步。缠绵婉转的音韵，一字百转，让听众沉浸其中，似泛一叶扁舟，漂荡在平江，看古巷游人如织，观古樟遮天蔽日，惬意舒适；如游园林，水榭亭台，漏窗竹影，假山叠翠，心旷神怡；又像置身于幽深古山，仙鹤卧松，红杏越藩篱，恬静自然。听一折昆曲，就是对心灵的一次立体按摩，洗涤了心灵的纤尘。

这柔婉糯软的昆曲，乘着昊天的风，抟扶摇直上，蔓延过多少亭台里。那是沧浪亭的面水轩吗？镂空的窗子，闪动着婆娑的竹影，为昆曲伴奏；那是书有对联 “绿意红情春风夜雨，高山流水琴韵书声”的“卅六鸳鸯厅”吗？庄严华贵的厅堂，响彻着昆曲，别有一番诗意；那是留园的五峰仙馆吧，装修精丽，雅洁大方的陈设，演绎一折昆曲，真正还原了经典的原味。我仿佛看到了汤显祖、孔尚任、洪升、王实甫等这些著名曲艺家们，用半生心血和智慧，浇灌成一步步经典之花，身虽死，魂犹在。后继者们，正在用一腔热爱，演绎着新一轮的永恒。

一折折的昆曲里，演绎着太多的经典。

婉转糯软的曲调中，蕴含着动人心魄的爱情。杜丽娘和柳梦梅相会在汤显祖的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这动人心弦的爱情，终究圆满；暮秋天气，十里长亭，崔莺莺向张生送别，“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这离愁，愁煞了观众的心扉；那是唐明皇与杨玉环在洪升的长生殿里，许下的“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的誓言，深深打动着一代代听者的心……这凄婉甜美的爱情，在一唱三叹中，演绎得淋漓尽致。这永恒的主题，与昆曲结合，升格为文化史的经典。

水磨腔里，也渗透着哲思。台上是大槐安国里，游侠淳于棼出场，华丽的宫殿上，被召为驸马，从此仕途恒通。任南柯太守，使民休养生息，为守二十年，政绩卓著，并与公主生二男儿女，幸福美满。公主死后，召还宫中，加封左相。权倾一时的他淫乱无度，最终被逐，醒来竟是南柯一梦。人的一生，在短短的几个时辰演绎终结，令人唏嘘不已。偌大的戏台上，契玄禅师度其出家。这一折昆曲，带观众把一生演绎了一回。帷幕落下，掌声热烈，但心中荡起的却是，人生的意义。

戏曲里，还有人性的复杂。随着乐器奏起的声音，精致的舞台上，再现了明朝永乐年间南京旧都繁华奢靡，整个王朝像一艘破旧的船，要沉下去的感觉。秦淮名妓李香君与文人侯方域，两情相悦于乱世，情投意合于国破之时，那一把定情纸扇上的鲜血，经杨龙友将扇面血痕点染成桃花，朵朵都是爱的忠贞。台上的人物，一个个穿越时空，重现了历史的复杂，人性的善恶美丑。侯朝宗不与马士英、阮大铖奸党同流合污，也展现了他的犹豫彷徨；史可法忠烈刚正，也显示了他对奸党的忍让；杨龙友游走于忠奸两党之间，左右逢源，也表现了他的尴尬和无奈……人性啊，在历史交错中，在时代洪流的冲刷下，被洗得澄澈而繁杂。

夕阳西下，春的黄昏，散着橘红的光，经过镂空的窗子，投射过来。柔美婉转的昆曲，回荡在会馆的每个角落。我们怀着虔诚和敬畏，静心聆听它的一字一句，聆听姑苏的心声，聆听历史的清音，聆听才子佳人，良臣武将的故事……心中激荡起一种感动，这一折折昆曲，在未来，一定会经由继承者们，再创精彩。

作者简介：

杨巧铃，女，一个文学爱好者，一个崇尚温暖的女子。“于细微处见知著，于无声处听惊雷”，是我对文字的追求。文字是人类第二血液，流淌于人们心灵深处，激荡起共鸣的水花。我喜欢将灵动的字符，带着温暖，传给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