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段晶平|萌宠归家路

萌宠归家路

【山西】段晶平

在这个烟花璀璨，鞭炮齐鸣，亿万民众都在举国欢庆新春佳节之际，我乘着南下的风，披着北方的月，行程2000余公里。过了一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看尽长安花。”的瘾。

东拼西凑的八天春节假期，对于我们这些上班族来说，要比发几百块钱的奖金来得更实惠，更现实一些。四个臭味相投的驴友在年三十晚上草草几句闲聊，便一拍即合，决定向南出发，寻找春天的脚步去。

初二凌晨五点钟，享受合家团聚的人们还在睡梦中，我们四人已经摸黑启程了。

出门之前同事警告，小心把你堵在高速上回不来。家人提醒，景区假日人山人海，你就等着看后脑勺吧。好友也分享了他们“十一”出游被困景区的糗事。唯有爱人说，去吧，反正我值班也不在家。

高速的栏杆已经全部升起，像列队的士兵，整齐地站在高速口，向我们行着注目礼。路上车辆稀疏，五色光线穿过车窗，如菩萨的护身佛散在身上，透过厚厚的棉服直抵心窝。心情爽到起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我们欢呼。没有规划的行程，就是这么随意走走停停，及时发现风景，及时调整行程。

高速上，以每小时120km的速度前进着。在快车道上，远远地观察到了有一些异物，随着风向在地面上摇摆，橘黄色在一眨眼间消失。开车大哥的一个紧急并道，让我更加坚定了脑海里的判断。“啊……”我捂着嘴，喊出了声。大哥瞪了我一眼，“不要大惊小怪。”后排的大姐异口同声，“咋地啦？”我揉着眼睛，“没事儿没事儿，估计是我看走眼了吧！”怕影响同伴的心情，嘴上是这么说，但刚刚那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迟迟不肯退去。

中午时分，高速的车流开始加大，汽车速度放慢了不少。一辆白色的越野车由快变慢，打着双闪在应急车道停靠。车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并伴随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没有听清哭诉的内容，但可以从表情和行为上判断，刚刚发生过一件非常让她伤心的事情。我主观地把这个画面和之前的橘黄色联系在一起。

服务区内，一只白色的萨摩耶脖子上系着大红色的蝴蝶结，脚上踩着带福字的红色鞋子，尾巴向上翘着，摇摆着；张着嘴，流着口水向过往的路人撒着娇；主人是一位衣着整齐的精干男人，笑眯眯地站在狗狗对面。

看你又犯花痴了吧！不能乱来啊！主人的话音刚落，它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坐在了台阶上，可爱的表情吸引了众多路人，人们情不自禁地伸手摸它的头。人们常说的养物像主，估计就是这个样子吧，狗狗绅士的举止透露着从容和优雅，它的每一个憨憨的表情都显得沉稳而友好。画面温馨祥和，让我想起了已过世多年的姥姥。姥姥在世时，每逢大年初一早晨，天还未亮，她就会忙碌起来为家里的四眼狗、狸花猫、大白鹅，还有那只独眼花公鸡系红布条。听姥姥讲，红布条是迎接好运的，也可以抵御邪恶和不幸，保护它们出入平安，家畜兴旺。

停车场，一只黑色的小泰迪犬穿着东北大花袄，头上扎着朝天辫，从主人的车上跳下来，就没有停歇过。快速地在车场内疯跑，在陌生车轮胎上标记着自己的地盘。主人的大嗓门子吆喝着，别乱跑，快回来。并跟在狗后气喘吁吁地奔跑着。一辆黑色轿车，紧急制动，停在了狗狗前不足一米处。车窗缓缓落下，一个慈祥的大妈笑盈盈地伸出头，没事吧？

狗主人责怪道，进服务区还开这么快。随即追着爱犬跑了。大妈摇摇头，没有说话，关了车窗。路面上两道黑色的刹车印迹，如同鬼门关的两扇大门，空气中蔓延着紧张而又略带胶皮的味道。

轿车的视野没有越野车宽阔，但舒适性更胜一筹。后排的两位大姐已经开始梦游。为了防止司机长时间驾驶犯困，我打起精神与大哥天南地北地唠着嗑。

又是一个紧急并道。眼前一闪而过皮毛和肉体分离的现场。这一路，我的眼睛被这些残忍的画面麻痹了，脑子也开始发出主动屏蔽的信号。

车流量在继续加大，三条车道没有空闲，车挨着车，车跟着车，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我们的车和快车道越野车齐头并进。越野车内，强劲的音乐鼓点敲击着玻璃并向外扩散着，一条大约一岁的“秋田”小柴犬在前排坐和后排座上循环窜动。主人是个年轻男孩子，只顾开车，没有顾及狗狗的感受。狗狗在副驾驶座位上，前腿趴在操纵台，像人一样抬头挺胸，竖着尖尖的耳朵，眼睛望向窗外。也会扭头去和主人互动，主人不理它时，它就挣扎着，挤上主人的怀里，或趴在主人的后背上舔主人的后脑勺，一幅温馨的画面呈现在我的视线中。这样的回家路谁还会感到孤独呢！当我还沉浸在这美好的画面中时，却被以下的一幕惊呆了。小柴犬趴在后排车窗上，车窗快速地降落，它的身体探出车窗，向外张望，呼吸着春天的气息。一辆强行超车的路虎按着喇叭从狗狗侧后方快速通过，狗狗被带出车外，身体贴着路虎后半个车身前行一截后，摔在地上又反弹起来二次落在地上，快速地滚了出去。嘴里吐着血，后腿还在与死神做着顽强斗争，嗷嗷的声音由高及低，我们的车紧急制动，后面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只好硬着头皮从狗狗的尾巴上碾压过去。后视镜里，一辆黑色的奥迪A6似乎没有发现路面上发生的情况，全速从狗狗头上碾压过去。砰的一声，血肉四溅，面目全非。我是目击者，胸口处一团热浪涌上，泪水和呕吐物一涌而出。

为什么就不能让一下它，非得置它于死地呢？我愤怒地指责着同伴。

假如躲让，会发生更大的交通事故。你以为我想压它呀？那你就想错了，谁也不想把血迹沾染在自己的爱车上，这是开车人最忌讳的事情。

假如有一天，我的猫咪因为我的安全监管不到位，离我而去，我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以自己的认知来看，既然选择收养它们，我就得为它们的安全负责，绝不能出现类似情况。我们人类有落叶归根的说法，我觉得萌宠们也应该有吧。像这样，让它们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离开，而且身体经历着无数次的折磨，最后还不留一个完整的身体。它们虽然是畜生，不能和人类相提并论，也无需过度悲伤，但它们在每个家庭中都发挥着不可小觑的作用。

它们不管主人多晚回家，它们都会守候在门口，欢迎主人回家；像孩子一样卖萌求抱抱，像仆人一样任劳任怨被主人召唤；当主人看书的时，它会静静地躺在主人的怀里；当冬天来临时，它会主动帮主人暖脚；当主人生气时，它会默默陪伴；当主人玩手机时间长时，它会扒拉手机不让再看；当主人寂寞时，它会听主人唠叨；就这么知冷知热的小宠物就在一瞬间消失了。我想，它们也是选好的吉日，想借着人类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欢欢喜喜地离开人类。它们的这条归家路虽然有点奇葩，有点让人类接受不了，但毕竟选择的是最好的，无需挂念，只有惋惜。

也许它们是厌倦了人类的水泥格子住宅；看透了人间尔虞我诈，心口不一；过腻了宅在家里的生活；想借着这条通向五湖四海的高速路，找寻属于自己的的碧水蓝天、草木葳蕤的极乐天堂去了。我也只能祝福这些已经启程回家的喵族和汪族的小精灵们，祝它们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孤单，不再被控制，快快乐乐地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