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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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武人那些诗

张先军

（一）徐树铮

这里讲的武人是相对于文人而言的，是指那些不以文才名世而以军事或政治著称的人。我要讲的这第一位，他曾经对历史有功仅用22天就收复了外蒙古，敢当面硬怼总统黎元洪，因为狂放不羁在当时得罪了不少人，后来被冯玉祥派人刺杀在睡梦中。这个人是谁呢？没错，他就是北洋军阀皖系將領，陆军上将、远威将军徐树铮。

光绪六年（1880年）徐树铮出生在一个书香家庭，他从小饱读诗书，7岁就能作诗吟诵，13岁考中秀才，17岁成为岁试第一名的廪生。22岁时他偷了父亲的钱去从军，先是投奔袁世凯，因为狂放被袁世凯的心腹朱仲琪所不喜，后投在皖系军阀段祺瑞的门下，得到重用，他在民国军阀派系纷争中善于斡旋协调，人称“小扇子”。徐树铮在北洋军阀里是个个性非常鲜明的人物，他文武双全，率性敢为，诗如其人。著有《兜香阁诗集》《碧梦庵词》等。

徐树铮的诗有一股“莽”劲。如写对手“购我头颅十万金，真能忌我亦知音”，用十万块买我的头，真要怕我也算是知音了。写美人“非我抱君更谁抱，我不抱君将抱谁”。不是我抱你还有谁敢抱你，我不抱你我将抱谁去？大有一股英雄独爱美人舍我其谁的气概。至于“云翻雨覆世情寂，茶熟香溫夜气佳”直接写男欢女爱，香艳之极。《石遗室诗话》批评他说：“醇酒妇人，军人结习；读前数诗，如见狂奴故态。”但也有人为他抱不平在《今传是樓詩話》中说：“固今日谤滿天下，誉滿天下之一人也。其在历史上之位置，千秋自有论定，非吾辈所得阿私。即以吟事论，亦自有不可掩者。”充分肯定他的诗才不能被掩没。可见他的诗也如他为人一样狂放不羁，在当时就极具争议性。下面我们就来欣赏一首他的诗：《写照》

天荒地老无终极，莽莽龙蛇起陆时。

只恐刘郎英气尽，未嫌桓子语声雌。

非常顾盼生眉宇，如此头颅有鬓丝。

长使千金刀在握，彘肩巵酒更何辞。

刘郎指刘备，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有词曰：“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

桓子指桓子野。《世说新语》记载：桓子野每闻清歌， 辄唤：“ 奈何。” 谢公闻之曰：“ 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

这首诗写徐树铮投身军旅，是他率情率性叱咤风云的人生写照，既有刘郎的英雄抱负，又有桓子的儿女情长。“长使千金刀在握，彘肩巵酒更何辞。”用汉初猛将樊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典故，更显出一种豪放的乱世英雄气概。

徐树铮的英雄豪气敢作敢为，从他诛杀袁世凯的心腹陆建章一事可见一斑，陆建章帮助袁世凯称帝，为非作歹，杀人如麻，人称“陆屠夫”，徐树铮设鸿门宴将他骗到家中，借机杀死。徐树铮也有深情的一面，不仅表现在对美人的怜香惜玉上，也表现在他报答段祺瑞的知遇之恩上。他被冯玉祥杀害后，段祺瑞痛哭流涕，几乎气绝，由此也可见徐树铮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二）蔡锷

我第二个要讲讲的是我们湖南邵阳人护国军神蔡锷。蔡锷是近代伟大的爱国者，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民主革命家、民国初年杰出的军事领袖。他一生做了两件大事：一是辛亥革命时期在云南发动“重九起义”推翻帝制；二是发动反袁护国运动，维护民主共和政体。

蔡锷文武双全，风流倜傥，从小就被誉为神童。据说有一首词《浣溪沙•题扇》是他写给红颜知己小凤仙的：“蓦地相逢油壁车，夕阳流水板桥斜。笑声飞出几盘鸦。新绿眉棱裁柳叶，小红口扇掩琵琶。粉墙转过是天涯。”写得非常温婉，英雄的故事总是跟美人联系在一起。

蔡锷英年早逝，他的诗词虽然数量不多，但具有很高的思想艺术水准，集中体现了其民主革命精神和忧国忧民情怀。张翰仪《湘雅摭残》称他：“革命元勋，故诗沉雄乃尔。”这在其早期诗作就已得到充分体现，具体表现在写于1905年春的《登岳麓山》：“苍苍云树直参天，万水千山拜眼前。环顾中原谁是主，从容骑马上峰巅。”这首诗刻画了胸怀天下探索救国救民真理的革命形象。后来毛泽东在《沁园春·长沙》一词发出“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感慨，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以毛泽东对蔡锷的推崇，我们不能说没有蔡锷的影响。       1920年，毛泽东曾在《湖南改造促进会复曾毅书》中说：“呜呼湖南！鬻熊开国，稍启其封。曾、左，吾之先民，黄、蔡，邦之模范。”可见蔡锷对他的影响。

1907年，蔡锷在云南任都督期间，以“击椎生”为笔名写下系列文章和诗作发表在《云南》杂志上，其中：

《感怀二首》其一

满腔心事绕南滇，海上昂头欲向天。

客舍孤吟蓬岛月，乡愁深锁翠湖烟。

半生肝胆都倾吐，当道豺狼一醉眠。

汽笛数声城外柳，可怜疆吏正筹边。

抒发了对中国前途“满腔心事绕南滇，海上昂头欲向天”的苦苦思索。

《感时二首》其二：

万叠愁怀万缕丝，乡关回首暮云迟。

昏茫大陆悲秦祸，慷慨长吟诵楚辞。

报国痴心终不死，还家春梦总无期。

故园今夕月明夜，庭院梅花寄远诗。

揭示了中国落后的原因是“昏茫大陆悲秦祸”，对封建帝制进行了有力的批判，抒发了自己“报国痴心终不死”“慷慨长吟诵楚辞”的爱国主义情怀。而到1916年8月上旬蔡锷拜谒杜甫草堂时，他写下诗句：“锦城多少闲丝管，不识人间有战争。要与先生横铁笛，一时吹作共和声。”（《谒杜甫草堂》）直接抒发了再造共和的强烈心声和民主革命精神。

（三）张宗昌

说起军阀写的诗，不能不说奉系军阀张宗昌。关于张宗昌的笑话是很多的，因为爱吃狗肉，被人称为“狗肉将军”。一生不知兵有多少，不知钱有多少，不知姨太太有多少，又被人称作“三不知将军”。为了讨好上司，竟喊比自己小两岁的上司郭松龄作爸爸。因为政治斗争，最后被他的继任者山东督军韩复榘杀掉。

还有一个笑话是关于他写诗的。张宗昌小时候因为家穷虽然只读过一年私塾，但他对文化人却有一种朴素的尊重，在大家都提倡新文化以打倒孔家店为荣时，他不仅大力提倡儒学的传承，还亲自主持了祭孔典礼，并且为人孝顺。他在主政山东期间，曾附庸风雅拜师学习写诗，并最终出版了自己的诗集《效坤诗抄》。张宗昌是他的名，效坤是他的字。

这本诗集让人啼笑皆非，在当时流传甚广，影响很大，备受争议。我们来看看他到底写的啥？

“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莫非玉皇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

这是写的什么乱七八糟呢？原来写的是下雪。他的诗大多是这种，有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和想象，但与传统格律诗典雅中正的意境比起来又显得有些粗鄙可笑。

再比如这首《游泰山》：“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平心而论，张宗昌本来就是一个粗人，他的诗就是粗人本色，没有刻意去装文化人的风雅蕴藉，但要说亳无是处也有失客观，至少作为别具一格还是有点味道的。

他有的诗也还有一点点粗豪的可爱，如《俺也写个大风的歌》这首：“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这是仿照刘邦的《大风歌》，思想上却有抗日的爱国主义精神。而且有一种说法，说张宗昌是因为抗战期间不肯做汉奸，得罪了韩复榘，被韩复榘派人乱枪打死在济南火车站。

张宗昌五毒俱全，作恶多端，在军阀混战的年代靠个人闯拼拉起队伍，做到奉军的军长、山东省省长，是个混世魔王。但是，在他主政山东期间，也曾做过一些好事，最重要的文化功绩是主持合并组建了新的山东大学。当时，他有意聘请著名学者、清末状元王寿彭出任山东省教育厅长，整顿山东教育。但王寿彭看不起他。张宗昌“三顾茅庐”诚心诚意地请了三次才将王寿彭请出山，接到济南，聘为山东省教育厅厅长。后来王寿彭创立了山东大学并兼任校长。

除了写诗和扶持教育，张宗昌还主持印刷出版过《十三经》，据看过张版《十三经》的印刷业人士说，那是历史上印刷和装帧最好的《十三经》。

由此可见，哪怕是附庸风雅，也知道风雅是要受人尊重的，从这一点来说，即使张宗昌是个很混账的军阀，但也还是有可取的一面。

（四）段祺瑞

民国时期有个“六不总理”：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他就是“北洋之虎”皖系军阀首领段祺瑞，后任临时政府执政、总理。大家对段祺瑞的了解大多是来自中学历史“三•一八惨案”和语文课本《纪念刘和珍君》一文，他因为镇压了学生的请愿活动，被鲁迅痛骂，称为“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之后段祺瑞向学生家属下跪赔罪，并吃斋念佛悔过。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三造共和”的功勋，第一个致电清廷要求清帝退位的，后来又劝袁世凯不要称帝；也不知道他曾派徐树铮收复了外蒙古，并用武力统一全国解决了南北分裂；更不知道他晚年拒绝与日本人合作去东北组织傀儡政府出卖国家利益，遭到日本人忌恨，被迫避难。

他一生廉介不事私产，“三一八惨案”后被迫下台，退居天津日租界靠当寓公度日，自号“正道居士”，潜心修佛。晚年穷得靠蒋介石救济，并欠下黎元洪七万大洋的债，被黎告上法庭。梁启超评价他说：“其人短处固所不免，然不顾一身利害，为国家勇于负责，举国中恐无人能比。”

段祺瑞曾以优异成绩考入武备学堂第一期预备生、炮兵科。求学期间“攻业颇勤敏，以力学不倦见称于当时，治学既专，每届学校试验，辄冠其侪辈”，虽是北洋行伍出身，但毕竟那一代人旧学功底深厚，段祺瑞著有诗集《正道居诗》《正道居诗续集》等。

他酷爱围棋，曾资助吴清源到日本学习围棋。李鸿章之子李经方字伯行与段祺瑞关系密切，一日观他与客对弈，赠诗一首。段祺瑞和诗一首《和伯行韵》云：

孜孜闻道惜分阴，国势飘摇虑陆沉。

颠倒是非偏鼓舌，踌躇枢府费机心。

纲维一破哪如昔，虞诈纷争直到今。

恶贯满盈终有报，难欺造物见严森。

虽是弈棋休闲，但诗句仍透露出他忧国忧民之思，且蕴含佛家轮回之理。

另有《伯行枉诗且有颂不忘规之语次韵奉答》云：

披裘玩雪不知寒，庭角初春赏牡丹。

放眼天空观自在，关心国势敢辞难？

众生且愿同登岸，沧海何忧既倒澜？

砭痛契深瘳厥疾，回环三复竟忘餐。

拳拳之心跃然纸上。段祺瑞的诗正是他人格精神的写照，从他的诗里可看到那种来自传统的“忧乐”情怀、爱国精神，这是值得肯定的，也是传统“诗教”的结果。历史是复杂的，尤其是近代历史风云变幻波谲云诡，置身其中很难独善其身，总的来说，段祺瑞功大于过。

南京国民政府的国葬令里对他的悼词是：“持躬廉介，谋国公忠。辛亥倡率各军，赞助共和，功在民国。及袁氏僭号，洁身引退，力维正义，节慨凛然。嗣值复辟变作，誓师马场，迅遏逆氛，率能重奠邦基，巩固政体，殊勋硕望，薄海同钦……”对他作了客观公允的评价。

（五）袁世凯

说起民国武人，不能不说北洋军阀，说北洋军阀，又不能不说北洋军阀的祖师爷袁世凯。袁世凯这个人在历史上因为复辟帝制而臭名昭著，被斥为“窃国大盗”。但这个事情是很复杂的，在当时特殊的历史背景下，袁世凯称帝确实有一定的民意基础。以杨度、严复为代表的“筹安六君子”就是积极支持袁世凯称帝的。杨度是谁呢？他是蔡锷留学日本期间的好友、中共的秘密党员、著名的《湖南少年歌》的作者，喊出“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的爱国主义时代强音的人。平心而论，袁世凯对逼迫清帝退位避免革命党更多的流血牺牲还是做出了重要贡献的，个人威望也能稳定当时的政局。吴佩孚曾为段祺瑞写过一副挽联，其中有一句“天下无公，正未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我想用来评价袁世凯也是合适的，袁世凯死后北洋派系分裂，军阀连年混战，就说明了这一点。所以，重要的并不是袁世凯是否称帝，而是他违背了历史潮流。

作为一代枭雄，袁世凯的诗也是值得一读的。他的诗多作于二十岁之前和五十岁之后。十三岁时曾写过一副对联：“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充分显示了他的政治野心。他青壮年时代奔走于军界政界，无暇写诗。等到宣统年间养病于洹上，与同僚朋友村居唱和，辑为《圭塘唱和诗》。

袁世凯的诗歌刚柔相济，棉里藏针，气象非凡。他身在乡间，貌似闲云野鹤，实际上心系朝廷，时刻关注着时局，关注着北京的风吹草动。如《自题渔舟写真》四首。

其一：

身世萧然百不愁，烟蓑雨笠一渔舟。

钓丝终日牵红蓼，好友同盟只白鸥。

投饵我非关得失，吞钩鱼却有恩仇。

回头多少中原事，老子掀须一笑休。

这首写自己归隐山林的思想。这组诗一共写了四首，用“轱辘体”的形式，刻划了自己“烟蓑雨笠一渔舟”的形象，诠释了传统文化中出世与入世的精神内涵。如其四：

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

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侯。

思量天下无磐石，叹息神州变缺瓯。

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

这首写自己壮志未酬、胸怀天下。“思量天下无磐石，叹息神州变缺瓯。”抒发了自己以天下为己任的传统士大夫情怀，令人为之动容。张舜九评价此诗说：“兹诵此作，觉其气魄之雄无与伦比，真有大好神州尽归所有而后快之慨也。”

袁世凯文武双全，作为一代之人杰，从小站练兵起家，苦心经营，拥兵自重，最后一步走错，让自己的雄才大略付之一篑，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能不让人感慨至深。

（六）谭人凤

我们湖南邵阳有一个亲自参加过黄花岗起义的人，人称“谭胡子”。大家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谭人凤，同盟会早期会员和重要骨干，在武昌起义时为策反黎元洪起了重要作用，黄兴曾写诗称赞他：“怀锥不遇粤途穷，露布飞传蜀道通。吴楚英雄戈指日，江湖侠气剑如虹。能争汉上为先着，此复神州第一功。愧我年年频败北，马前趋拜敢称雄？”国学大师章太炎也说：“当是时，微君武昌几殆。”当时没有谭人凤，武昌起义就很危险了。

谭人凤，字石屏，晚年自号雪髯，晚清新化县人（今属湖南邵阳隆回），少年时加入洪门会党，十六岁中秀才，后办“群志”小学，联络会党秘密反清，失败后四十六岁的他被迫流亡日本，参加同盟会，后回国策应各种起义，没成功，再度流亡日本。1910年在东京召集十一省区同盟会分会长会议，谋取“长江革命”。1911年赴武汉促成文学社、共进会合作，并到上海与宋教仁发起建立同盟会中部总部，任总务部长。他老当益壮，越战越勇，可以说对于辛亥革命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功勋不输黄兴。谭人凤的诗词主要是记录自己的革命活动，著有《石叟牌词》。

《石叟牌词》是谭人凤“自叙平生事状”的自传性著作，形式颇具革新精神，共49章，每章内容由诗、叙、评三部分构成，并附有一副骨牌图。大概作于1917年春至1919年春，回顾和总结了自己20多年的革命活动，对同盟会活动、武装起义、辛亥革命、宋教仁案、“二次革命”等史实都有记述。其开篇词提出了推翻清政府、结束帝制的革命思想：“准备大刀阔斧，誓驱长白虏，余威慑九边……安得集合五湖四海贤，天地同流合德，五洲一统承乾。”其后历述了自己的革命活动，如描写黄花岗起义的壮烈情景：“八百敢死队，屈指一数不满百。举发五时天半犹未黑，仗着黑铁红血，天崩地裂，一颗弹丸响遏五云声暴烈。”并记叙了起义的详细经过。

谭人凤是典型的梅山宝古佬性格，勇悍爽快，嫉恶如仇，以好骂著称，很多人都被他骂过，但骂过之后毫无成见，并对同志饱含深情，1911年夏天他写了10首七律悼念黄花岗起义的烈士，如林时爽、喻云纪、林觉民、方声洞等，抒发了自己“昏昏老眼泪潺湲，痛哭同人死粤垣”的悲悼之情和“他日丰碑七十二，大书贤孝祖轩辕”的纪念之情。

下面我们欣赏一下他的七律《哭林觉民》：

潇洒丰姿美少年，鄙为奴隶喜为仙。

学通中外空仿古，气壮河山愧后先。

督战勇忘飞矢痛，临刑说演救时诠。

从容死义如君者，顽懦闻风志定坚。

林觉民是现代著名文化人林徽因的堂叔，遇难时年仅24岁。这首诗概括描写了烈士潇洒、博学、英勇、视死如归的形象。据记载，林觉民“面貌如玉、心肠如铁、心地光明如雪，称得上奇男子”。1911年4月27日，他参加黄花岗起义，不幸被俘。 面对清廷官员林觉民“侃侃而谈，畅论世界大势，以笔立言，立尽两纸，书至激烈处，解衣磅礴，以手捶胸”。 他告诉提审他的官员：“只要革除暴政，建立共和，能使国家安强，则死也瞑目。”这首诗也抒发了谭人凤以林觉民“从容死义如君者，顽懦闻风志定坚”的精神来激励革命后来人铭记先烈、前仆后继。

（七）吴佩孚

单论诗词水平，个人觉得直系军阀吴佩孚在民国军阀里可以排得上前三名。我们来看看他的诗句：“玉杯饮尽千家血，红烛烧残万姓膏。”“天泪落时人泪落，歌声高处哭声高。”这要放在杜甫的诗集里也丝毫不逊色。

吴佩孚，山东蓬莱人。他的人生曲折复杂，从小饱读诗书，是前清秀才，棋琴书画皆精，有“儒将”之称。作为一个军阀，他在军阀混战的年代里种种事情我就不展开了，大家可以上网了解。他主要的人生污点是1923年在帝国主义支持下镇压了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二•七惨案”。但这个人晚年拒绝做日本人的傀儡，被日本特务趁他牙病发作时毒死了，保持了爱国气节。

他曾撰联自况：“得意时清白乃心，不纳妾，不积金钱，饮酒赋诗，犹是书生本色；失败后倔强到底，不出洋，不走租界，灌园怡性，真个解甲归田。”说的也是实情。中共元老董必武就曾充分肯定了他的这一优点说：“（吴佩孚）有两点却和其他的军阀截然不同。第一，他在失败时，也不出洋，不居租界自失。第二，他没有私蓄，也没置田产，有清廉名。”历史人物的复杂性不是我要谈的重点，免得平台审核时认为有拔高之嫌，发不出来。我这里主要要谈的是他的诗词。他的诗词老到厚重、慷慨沉郁，著有《蓬莱诗草》。如：《入蜀》

曾统貔貅百万兵，时衰蜀道苦长征。

疏狂竟误英雄业，患难偏增伉俪情。

楚帐悲歌骓不逝，巫山凄咽雁孤鸣。

匈奴未灭家何在？望断秋风白帝城。

吴佩孚一生崇拜关羽、岳飞，诗中洋溢着强烈的忠义思想、家国情怀。这首诗是他在北阀战争中彻底失败后败走四川时所作，从历史来看这个失败是必然的。尽管流露出四面楚歌、英雄末路的衰颓之气，但他仍然想到以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典故激励自己，还是蕴含了家国情怀的。其中巫山孤雁、秋风白帝的景物衬托、情景交融也恰到好处。吴佩孚一生不纳妾，与原配张佩兰糟糠相守，他一度被帝国主义看好，认为他“有可能统一中国”，可以培植为在中国的代理人，登上了美国《时代》杂志封面，这期间他甚至还拒绝了德国驻华公使女儿的追求，所以说“患难偏增伉俪情”，也确实是发自肺腑，非矫情作态。

另如《游绥定凤凰山》：

英雄处处出人头，又上高峰作壮游。

满眼苍生归掌握，数堆疑冢感荒邱。

萧萧木叶传边警，点点梅花为我愁。

休到昆仑山上望，中原王气不胜秋。

这首诗同样抒发了忧国忧民的情怀。

人们可能觉得像吴佩孚、段祺瑞这些军阀拥兵自雄、杀人如草，诗中却有忧国忧民的情怀是不是虚伪矛盾呢？个人认为对此要一分为二地看。民国时期的军阀处在政治极为动荡、新旧交替碰撞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他们个人的立身处世带有矛盾复杂性和历史局限性，这是时代使然。如果不考虑时代、政治的复杂性，单就诗词而论，他们从小饱读诗书接受儒家文化修齐治平和“诗教”传统的影响，在诸如屈原、杜甫、陆游、辛弃疾这些伟大诗人的熏陶下，爱国主义、民本情怀也是同样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的，也正是因为诗书熏陶，他们的个人操守还不至于堕落。只是时势造英雄，乱世难独善，“满眼苍生归掌握，数堆疑冢感荒邱。”千古兴亡，留待历史定评吧！

（八）冯玉祥

民国军阀要论诗写得多的，西北军阀冯玉祥当推第一，据说他十年间写了近两千首诗。但冯玉祥一生传奇复杂，后世对他褒贬不一，有“基督将军”、“爱国将军”、“布衣将军”、“倒戈将军”等多种绰号，可见他的个性和生平非常复杂，他的八次倒戈更是为人诟病。对于冯将军的为人，大家可以上网了解，我这里不说了，只说他的诗。冯玉祥对自己的诗有自知之明，曾说：“我的诗，粗而且俗，和雅人们的雅诗不敢相提并论，只能叫做‘丘八诗’。”丘八就是兵的意思。流传最广的当数这首《植树》诗：

老冯驻徐州，大树绿油油。

谁砍我的树，我砍谁的头。

这种生猛的诗恐怕也只有冯将军才能写得出，也能让人从中窥见他的个性形象。

冯玉祥跟张宗昌一样，出身贫苦，小时候没有读过多少书，粗通文墨，写的主要是白话诗。但他的诗里有对权贵富豪的嘲讽，对日本侵华的控诉，对现状的忧虑和批判，还有对劳苦大众的同情和对愚昧同胞的叹息。冯玉祥15岁入伍，戎马一生，成为西北王，其中曲折，一言难尽。但他因为出身贫苦，对老百姓的同情确实是朴素的发自内心的，平日生活里也不改普通百姓本色，所以被称为“布衣将军”“爱民模范”。

他写了很多反映老百姓生活、同情老百姓的诗。如《喊冤妇》、《洗衣女》、《十月怀胎》、《医院》、《训练所》、《被服厂》、《福音堂》、《国立九中》、《午饭》等等。比如这首：

过新年，过旧年

过了一年又一年

有的鲜衣美食，在大楼里欢喜

有的饥寒交迫，在陋巷中发叹

有的大吃大喝大赌，跳着玩

有的被日本人杀了，一家零散

放纸炮的正接神仙

逃难的在街头手端了破碗

欢笑的正欢笑

哭喊的正哭喊

我在这里睡不着，好似发了癫

这首诗运用对比的手法，揭露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社会现实，抒发了自己痛恨愤慨的情怀。

他的爱国精神也是值得肯定的。“七•七事变”爆发后，他致电第29军将士：“抗敌守土之责，断不容丝毫退让。”并发表《对卢沟桥事变谈话》，指出全国军民应团结一致，为民族生存，为国家复兴而坚决奋斗。他的部下出了很多著名的抗日将领，如张自忠、吉鸿昌、宋哲元、佟麟阁、杨虎城、赵登禹等。他反蒋抗日，得到了我党的支持，与我党保持了友好的关系，这是他政治上的主要成功。1946年，他写诗抨击国民党反动派制造的重庆“校场口惨案”，是这样写的：

开个庆祝会，本来是很对。

会竟没开成，民众被打退。

对着主席台，居然发大威。

有的破口骂，有的砖石飞。

章乃器被打，李公朴被毁。

郭沫若受伤，施复亮挨捶。

拳打和脚踢，施君伤为最。

这种坏方法，用者段芝贵。

还有雇些人，议员打破嘴。

对于冯玉祥的白话诗，郭沫若曾题诗赞曰：“丘八诗章石点头，气塞苍溟歌益壮”，茅盾也称赞他说：“文章入伍，文章下乡。”

1938年3月27日，在夏衍等倡导下，冯玉祥以“丘八诗人”身份当选为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大会主席团成员和协会理事。

冯玉祥在中国近代历史进程中的关键时刻，作过重大贡献。今天看来，他的白话诗固然是一个时代所提倡的，从艺术的角度，大家可以各有喜好，但他的诗确实广泛地反映了时代生活，具有历史资料的价值。

（九）石醉六

以军人身份而能写出上百万字哲学著作的人，在民国史上绝无仅有，这个人可能大多数人都不了解，他是谁呢？他是我们湖南邵阳人，曾被蔡锷的老师樊锥写诗称赞：“北溟南海三千里，香象神驹五百年。唐、宋重生文采地，湘流清绝不胜怜”的辛亥革命、讨袁护国元勋石醉六。唐、宋指楚辞大家唐勒、宋玉。这里用来充分肯定石醉六的才华。近代诗魁陈三立也曾在诗里称赞他：“且徵石侯贤，缄髓气谊隆。”民国著名的“老虎县长”徐君虎给他的挽联是：“学贯中西传《一论》，名成黄蔡足千秋。”

石醉六年少英才，与蔡锷府试同科，考取秀才的第一名，蔡锷屈居其后。后两人同学，都入长沙时务学堂师从梁启超，成为至交好友、儿女亲家，蔡锷在日本病逝，灵柩就是他护送回国的。相比前面介绍的几位在民国史上大名鼎鼎，石醉六却不为人知，这是什么原因呢？我后面再说。

石醉六，又名石陶钧，新邵县人，清末炮兵科举人，1905 年加入同盟会，与黄兴关系很好，曾与黄兴一起流亡日本，后任黄兴秘书随黄兴出游美国。辛亥革命前他在蔡锷手下任广西讲武堂学生队队长兼战术教官、清政府陆军部兵工厂整理专使，辛亥革命后任汉阳革命军督战指挥官、云南护国军总司令部参谋长，护国运动后期，蔡锷喉疾已经很严重，实际起作用的是石醉六。

他虽是军人，同时又是哲学家、诗人、教育家。作为教育家，他创办学校培养了大量人才，其中国民党抗日名将廖耀湘就是他的学生。他曾先后留学日本、德国、美国，精通日语、英语、德语和法语，是学贯中西、才华横溢的学者。除著有哲学鸿著《一论》外，还有《中国今后三十年》《修养导论》等等。作为诗人，著有诗集《庐山集》《危城集》《武冈集》等，可惜大多没有保留下来。下面我们就来读读他的诗。这几首诗都写于抗战期间，既有对日军侵华的控诉，如：《闻人述桂南战地收复后惨破状》

海盗风腥燹更荒，几嗟鳞介易冠裳。

越王自味当年胆，百代能教小姓尝。

也有对抗日英雄的讴歌，如：

《圣血》

至洁参天本至刚，神州常护土花香。

他年史笔毫都赤，不近人间墨点狂。

还有抒发抗战到底绝不屈服的精神，如：《克昆仑关》

火明山隘似部敖，更有昆仑作虎牢。

慢说戍楼朝见虎，闭关迎猎截南逃。

石醉六作为一个具有极高军事素养的军人，他还是最早发现日军全面侵华阴谋的人之一。如这首：

天意苍茫敌意非，紫金山里一戎机。

休矜国是多奇计，却要豺狼与发挥。

他在自注中说：“1934年6月14日，倭副领事藏本英明失踪于南京紫金山，发现这件外交界上的怪剧内，含有极险毒的成分，有感而诗。”指出日领事失踪暗藏阴谋。

石醉六属于黄兴一派，曾反对过孙中山。由于错综复杂的政治原因，石醉六后来的作为不大，仅任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中将参议等职，以致声名不显。他后来告诫儿子不要从政，说：“徒为人利用，且多危险。”由此可见，历史是很无情的，要想在历史上博出位，除了杰出的个人才能和政治手腕外，还需要种种机缘。正所谓“七分人事三分天”，这大概就是我们所说的“命数”吧。

辛亥革命，我们湖南人可以用得上古人的一句诗：天下起兵诛董卓，长沙子弟最先来。如黄兴、宋教仁、谭人凤、蔡锷、陈天华、谭延闿等等，但缺在没有强大的海外资本的支持，最终输给了广东帮。深入了解一下清末历史，就会知道历史没有我们想象的严肃，历史有时候也充满了偶然性和荒诞性。

（十）张学良

“花花公子”小六子的一生既传奇又简单。19岁继承帅位统率百万大军，27岁东北易帜支持全国统一，35岁发动兵变失去兵权，此后开始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囚禁生涯消失于政治舞台，竟得以101岁高龄寿终正寝。历史学家唐德刚说他把花花公子、政治家、军事家集于一身。他的风流成性和政治传奇成为后世无数演绎的材料。他94岁高龄曾作诗一首：“自古英雄多好色，未必好色尽英雄。我虽并非英雄汉，惟有好色似英雄。”总结自己的一生。同时还写了一副对联：“惟大英雄重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正是因为他把“风流”二字理解成好色，一生与无数女人纠葛不清，所以被人打上了纨绔子弟的标签。

九一八事变后，他率领百万大军不战而走，不顾国恨家仇，使东北三省大好河山沦陷于日寇铁蹄之下。科学家、教育家马君武筹措办学经费曾找他要钱，他不给。因此借机讽刺，作《哀沈阳》一诗：“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最当行。美人帐里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发表于上海《时事新报》上，引起全国哗然，被全国各大报纸纷纷转载，坐实了小六子“花花公子”“不抵抗将军”的形象，令他非常难堪和憋屈。其实诗中提到的美人除了“赵四”赵一荻是他的情人外，“朱五”朱湄筠和影星“胡蝶”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的不抵抗也不是因为沉迷女色。

似乎是为了洗刷这一耻辱，五年后他发动了西安事变实行兵谏逼蒋抗日。

但历史不能细看，只能粗看。从粗看，这一事变确实促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成立。若细看，可看出他并不是一个成熟老练的政治家，毕竟太年轻了。据说是被“美髯公”忽悠了，但这种无稽之谈只能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们不能深究。

小六子短暂的政治生涯像一道流星闪过。他政治上的是非曲直、成败得失留待历史学家去研究。我们今天来读读他的诗，看看水平如何。小六子的诗有的看来很稚嫩，如初学者，有的又老练端正，似得高师指点。看来大帅府没少给他请极高明的老师，只是小六子耽于吃喝玩乐对学习并不上心。他的诗尤工五言。如：《寿谭组庵》四首：

（谭组庵即国民党元老谭延闿，湖南茶陵人，与陈三立、谭嗣同并称"湖湘三公子"，曾任两广督军，三次出任湖南督军、省长兼湘军总司令，授上将军衔，陆军大元帅、南京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但作为“官二代”的谭延闿缺少斗争精神，在后来的政局中作为不大，完全成了蒋介石独裁政府的摆设。这组诗写于1929年，是为谭延闿50岁的祝寿诗。）

其一

一代谭公子，翩翩浊世中。

乾坤入胞与，时势起英雄。

子弟三湘北，旌旗五岭东。

玄黄今息战，应为首群龙。

（玄黄，指中国。）

其三

衣锦宁知贵，明驺入故乡。

十年三令尹，再造一元良。

大树终成荫，幽兰自古香。

还闻多整暇，试马向朝阳。

（明驺，指谭延闿。）

其四

今年刚及艾，官政一时清。

气象真儒者，文章更老成。

陆生同注意，黄裔竟中兴。

倘为张三世，凭公致太平。

（及艾，指五十岁。三世，指三世说，东汉何休倡导的关于社会的治乱递嬗的学说。）

这组诗高度评价了谭延闿的功德，也有同为“公子”的惺惺相惜之情，写得老练稳重、摇曳多姿。作为应酬诗能写到这个水平，可见小六子还是有一定功底的。

小六子诗好的不多，但有一联他保留了：“两字听人呼不肖，半生误我是聪明。 ”看来他对自己一生的成败得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作聪明也是“二代”们的通病。创业难，守业更难。“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当然，这是另一个话题了。

（十一）李宗仁

以75岁高龄还娶了27岁的娇妻，而且娇妻继承了著名的影星母亲的美貌基因，可谓艳福不浅。他就是桂系军阀首脑、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中华民国首任副总统、代总统李宗仁。他娇妻的母亲是谁我后面再说。

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李宗仁也会写诗吧？李宗仁总的来说是一位爱国将领，北伐前致力两广统一，奠定北伐的基础，对促成北伐做出过重要贡献，国共战争因为是政治立场的关系就不多说了，周恩来总理评价李宗仁一生做过两件好事：一件是台儿庄，一件是回归祖国。

对于台儿庄大捷就不能不多说几句了，1937年10月，李宗仁任第五战区司令官，驻守徐州，1938年2月指挥了徐州会战，其中台儿庄战役是日本帝国主义在海外的战争中的第一次失败，此前日军号称不可战胜。李宗仁以出动近30万的兵力、伤亡约5万人的代价歼灭日军2万多人，重创日军的精锐板垣师团和矶谷廉介师团，重重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取得了国军正面战场的首次大捷，大大增强了民族自信心。之后，李宗仁将军作诗一首《台儿庄大捷》

戍楼拂晓角声悲，誓杀倭奴去不回。

刀砍寇头十万颗，台儿庄上祭军旗。

既是抒发自己的心声，也是为在台儿庄战役中辆牲的烈士们谱写的一曲英雄壮歌。

冯玉祥交出兵权后，西北军为李宗仁统率，台儿庄战役的主力就是西北军。张自忠是西北军著名的抗日将领，牺牲后，李宗仁写了《哭张自忠将军》

英雄肝胆照乾坤，马革裹尸为国魂。

古酂战场血泪洒，天愁地惨哭将军。

古酂是湖北的一个地名。这首诗对张自忠将军的牺牲做了深切缅怀，对张自忠将军的英雄事迹作了概括赞扬。著名抗日将领戴安澜将军牺牲后，李宗仁写有《挽戴安澜师长》

觥觥戴君，乃武乃文。

身经百战，屡建殊勋。

竭忠域外，归骨国门。

英爽虽隔，浩气常存。

觥觥是刚直的样子。乃是助词，乃武乃文就是能文能武之意。英爽，是英灵的意思。戴安澜率中国远征军的先头部队赴缅参战，在缅北茅邦村殉国。所以诗中说“竭忠域外，归骨国门”。

李宗仁不仅是军人本色，以诗词纪念抗日烈士，同时也保持着文人的雅兴，于游山玩水之余也不忘以诗抒怀。1939年秋，李宗仁在主持了第五战区干部训练团第一期、第二期学员队毕业典礼后，曾偕同广西各界慰问团登临武当山，题诗一首《天柱峰留念》：“为寻胜境武当游，步步崎岖兴不休，四面烟峦归眼底，疏疏林叶万山秋。”以“万山秋”的景致抒发自己的情怀，同时亲笔题写了“整军经武”四个大字，表达了在国家危难之际的焦虑之情。

1965年，李宗仁从美国回到北京，周恩来总理亲自到机场迎接，李宗仁在机场宣读了回国声明，对海外知识分子和民主人士起了很大的感召作用。

回国后的李宗仁与小他近50岁的护士胡友松结婚，他的这个第三任妻子是著名影星胡蝶的私生女。胡友松陪他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光，后皈依佛门法号为妙惠居士。英雄美人，这一切因缘际会，很难简单叙说。

结语

关于民国武人写诗的情况当然不止这些，像阎锡山喜欢用诗词记日记，朱德和陈毅两位元帅青年时代就养成了写诗的习惯，并终身保持，等等，都是值得一写的。我之所以选择这几位，是因为我觉得他们有一定的代表性。当然，我对我们邵阳本地人有所侧重，选了三位，这也算是尽了一份乡党之情。

民国短短37年的历史，其中北洋时代又占了16年，整个民国给我们的印象是政治动荡、战乱频仍，“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是一个典型的乱世。民国的复杂性当然不是我的学识能加以评判，但这样的乱世在整个中国漫长的历史上为数不少，又只能算是短暂的一瞬。我当然希望这样的乱世不再重演。但这短暂的一瞬我们可以理解为是催生出一个现代化国家的分娩阵痛。“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中国是个诗词大国，“诗言志”是我们的传统，胜利者如刘邦《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失败者如项羽《垓下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两者虽同是发问，心境却大大不同。胜利者如蒋中正“亲率三千子弟兵，鸱鸮未靖此东征”志得意满，失败者如汪兆铭“成败亦何恨，人天无限忧”强作宽解。不管成王还是败寇，诗词是他们最后的唯一平等的话语权。我们今天来读这些诗词，既能看到徐树铮、段祺瑞、吴佩孚这些出身秀才的文化底蕴，也看到了张宗昌、冯玉祥这些出身草莽的粗豪通俗。既能看到袁世凯这样的枭雄的雄心抱负，也能看到蔡锷作为一个时代的人中龙凤的风雅蕴藉。我想这些才是我们这个古老民族超越政治、历史之上的文化底色。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我们所见到的历史有时候会遮蔽一些东西，有时候又会向我们敞开一些东西。历史人物既没有宣传的那么伟大，也没有批判的那么丑恶，历史人物的复杂性就是时代的复杂性。历史不能细看，比如同样是镇压学生，段祺瑞下跪请罪与打桥牌又不可同日而语。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是我们看待一切历史的基本方法。但这些诗词是真实的，作者当时的思想感情是真实的。我们阅读这些诗词，发现其中有一些东西是共同的，并不出现完全的离经叛道。

由此我就想来跟大家聊聊“诗教”的问题。中国有“诗教”的传统，早在孔子的时代就对“诗教”的作用做出了准确完整的定义。《礼记·经解》载：“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孔子说：“不读诗，无以言。”“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认为“诗教”有培养道德、教化人民的作用，并说：“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诗教的作用，对于个人而言主要是培养道德感。春秋时期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孔子有感于当时社会风气败坏、个人道德丧失，所以亲自删定《诗经》三百首，通过《诗》教，培养温柔敦厚的品格。民国时期大多数军阀都保持了个人操守的底线，相对于今天腐败官员的堕落无底线则不可同日而语。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今日社会风气之乱是否更有胜于民国呢？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失去了它文化、道德的主体性，物质再怎么繁荣，其实它本质上也还是乱世。

大家怎么看呢，欢迎留言交流。谢谢！（2024.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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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先军，笔名张五龙。湖南邵阳绥宁人，现任湖南省邵阳市诗词协会主席。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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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