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季节
文/李晨子晗
天色向晚，胡同披着皑皑雪氅，药铺里只零星站着几个人。掌柜的是一位老者，正在堂前拨弄着算盘，来回盘算账本上寥寥几个数，颇有些心不在焉。
算到不知第几遍时，门帘被掀起一角，刺骨的风涌入，堂前来了人。掌柜的抬了抬眉，瞧瞧来者打扮：一身黑马褂，剪了长辫，眉目英挺。他直奔柜前，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楠木台面，“老先生，我来取药。”
掌柜的垂下眼，略有些漫不经心道：“取什么药？”
“令人清醒的药。”
“我这儿没这种药。”
“老先生，只有您这儿有。请您给我吧。”
“我是不会给你开药的。你走罢。”
“老先生，晚生已下定决心。此去一行，怕是躲不过搜捕，兴许再回不来了……可我必须做点儿什么。他们说，只有找您拿药才能救中国！”
“我救不了中国。”
“您一定能！我知道您参加过工人运动。”
“工人运动失败了。”
“不！工人运动没有失败！只要还有工人，工人运动就不会失败。老先生，只要我们还有药，中国总会胜利的！”
“五卅惨案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国共合作也失败了，南京、武汉国民政府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你还是早些走罢。”
“老先生！我是您救回来的，您能救我，也可以救中国。只要有药，工人、农民、学生都可以团结一心救中国。您明白吗？”
掌柜的沉吟片刻，缓缓抬眼，凝视柜前青年，“此行凶险，你当真要拿药？”
“老先生，是您教我的，我是一个中国人，我爱我的国家，爱我的同胞。为了他们，我必须要拿药！”
“你可能会死。”
“人固有一死。但在死前，我要像您一样，为我们的同胞诊治、开药。武汉汪伪政府已落入日本人手中，江山沦陷成不可挡之势，中国危矣！如此家国存亡之际，我不怕死！”
“可能无人记得你。”
“那就忘了我。但我知道，历史不会遗忘我，人民也不会遗忘我，他们会永远铭记我们，只是换一个名字罢了。”
“前面可能没有路。”
“那就走出一条路来！四万万民众们团结起来，一定能走出一条路来！一条光明之路！”
“春天不一定来。”
“中山先生在寒春离去，英帝日帝在酷暑制造五卅惨案，仲恺先生在瑟秋被刺，我们已在严冬守望，我们必须闯出一片暖春的天地！”
“你想创造新的季节。”
“是的！我们要拼出第五个季节，一个属于我们的季节，一个家国安宁、百姓不会受难的季节，一个不再寒冷的春。”
“会失败吗？”
“我们不怕失败就不会失败。老先生，革命前路多舛，但我们有大无畏的人民，有浴血奋战的战士，有时刻支援的工人，有信任我们的农民。我们绝不会失败的！”
“欸……药，你拿去。如若你回不来，希望你已把药给到了全中国。此行没有炬火，恐怕……你走罢。”
青年嘴角稚嫩青须微微颤动，揣着药转身离开。
“等等，孩子，中国有你们，何其有幸！”
青年掀门帘的手顿了顿，点点头离去。
掌柜的不再拨弄算盘，缓缓踱出门，浑浊双眼凝视着青年与黑夜密织为一体的背影，绽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的年轻的光。
店内旁人随了出来，不解地看着，“老先生，他拿走的是什么药？”
掌柜的没有理会，仰头望天，漆黑一片，明月高悬。
沉寂许久，一老者从门前悠悠走过。
“吃了么您，秦爷？”掌柜的招呼道。
“嗯呐，吃完遛遛。”老者背着手，颤颤巍巍，哼哼着新戏的唱段：“莫要说这寒彻骨儿咿，且看云儿散后，冬将尽呦，春儿来哟……”
作者简介：
李晨子晗，男，畲族，福建武夷山人。江苏教育频道《家有儿女》栏目嘉宾，《课堂内外》杂志社青少年创新素养发展智库储备作家，偶得文学社原社长。文学作品发表在《偶得文集》《读写》《文学与人生》《兰花草》等期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