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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恒长篇小说《大东路》连载)

(2023年9月团结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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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除 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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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早晨的空气特别清新,陈子青长长地吸一口气,一个人拄着拐杖缓缓地朝营地边上的林子走去。少了一条腿,多了一根拐杖,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瘸腿将军。腿上的伤口好了,心上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多数时候,他总是独自一人郁郁寡欢。
忽有一股暗力传来,树上的枯叶哗啦啦落了一地。陈子青定睛一看,是陈天鹏在林子里打拳。但见他身形舒展、劲道十足,形如捉兔之鹘,势如猎狐之虎。一路拳法走完,陈天鹏头顶上升起一团白色的雾气。
原以为陈天鹏离开武林这么多年,拳脚功夫顶多也就剩下一个花架子,没想他一拳一脚虎虎生风,不减当年。
正在暗地里窥视,忽听陈天鹏喝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陈子青手中的拐杖在地面上一点,身子轻飘飘地窜了过去,但见树干之上伤痕累累,劲道所至,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凹痕,轻轻一碰,成块的树皮便剥落下来。不由笑道:“果然不是花架子。”
陈天鹏大笑:“大师兄,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说句实话,自打入了武行的门,一天不练就浑身发痒,总是忘不了这三拳两脚。”
陈子青:“握拳似卷饼,沾身硬如铁。看得出来,你的拳路力道不输当年。”
往事如风,陈天鹏感慨道:“不敢,一转眼就过了而立之年,好汉不提当年勇啊。”走出黄埔军校,陈天鹏由排长、连长、营长,一步一步升到团长,可谓身经百战。
“是啊。”陈子青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顿时涌上些许感慨:“世事难料,像大猛子这般善使砍刀英雄转眼就没了。”只因一家七口的性命全部坏在土匪手里,大猛子心里一直担着天大的仇恨。是以每逢打仗,不管是打土匪还是打鬼子,他总是冲在最前面,一出手就是不要命的招式。
陈天鹏叹道:“天公不作美,大猛子走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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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传来一阵整齐的号子声,一队新入伍的战士正在练刀法,横扫、直劈、斜削、突斩,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小山嘴白刃战之后,长生大师发现小鬼子比想象的厉害,无论是个人刺杀还是团队协作都很难对付。经过反复琢磨,他归纳出一套简单易学、极具实战性的刀法。
陈天鹏的刀法走的是苗刀的路数,每当白刃战,他多是一声大吼,当先挥动大刀加入战团。这时候,祁子午专门带人掩护他的两翼,使他能够毫无顾忌地向前冲杀,在“万军之中取上将之首”。这些年,他大刀不离身,而且越玩越痛快。但有一点,他就是想不明白:“论冷兵器,中国人是日本人的老祖宗。但若发生白刃战,中国军却很难占取上风,正规军如此,小山嘴白刃战更是如此,我们以多打少,伤亡反而比小鬼子大。”
长生大师陷入沉思,半晌方道:“白刃战是面对面的生死相搏,也是血性和胆量的决斗,既要体能,亦须气势,二者缺一不可。”
陈子青道:“首先是体力,如果体力不足,对方一枪刺来你就挡不开。”
长生大师:“说得对,其次是胆量。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有陈中超、二喇叭这样的刺杀高手,还有大猛子这样的拼命三郎,我们不缺胆量和气势。但是,一般战士体能不足,所以在白刃战中吃亏。”
陈天鹏释然:“是啊,大猛子天生蛮力,大砍刀乱砍乱有理,小鬼子不敢和他作对。一般战士按套路走反而不行,关键是我们输在体力上。”
陈子青道:“就是。白刃战之后中超的教学风格也变了,这一阵,他端起刺刀就是突刺,大声吼叫。”
陈天鹏道:“我有个建议,长生大师、陈中超、二喇叭各带一队新兵分开操练,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再搞军事比武,层层选拔,将最优秀的战士挑选出来担任班长、排长,再由他们去带新兵。”
曾长生道:“这是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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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特勤队撒开大网,利用亲属关系在伪军中搜集情报,终将山田大队偷袭佘湖山的幕后情况弄清楚了。
“王中师,你的死期到了!”陈天鹏一拳砸在桌上。
二喇叭最恨王中师,非要亲手宰了这个狗汉奸不可。陈天鹏怕他鲁莽,不准他下山。二喇叭急得团团转,嚷嚷道:“为什么不让我去,王中师是我的仇人!”陈天鹏斥道:“你喊什么,就你一个人跟他有仇?他的仇人多的是,我们都是他的仇人!”
二喇叭:“这就对了嘛,我现在就下山,保证弄死这个狗汉奸!”
陈天鹏:“你给我站住,这事你去不合适。”
二喇叭:“我怎么就不合适,如果不能完成任务我甘当军法!”
陈天鹏:“听好了,我说你不合适就不合适。就你这张黑脸,一里路远就被认出来了,你怎么干掉他?”
二喇叭:“我可以把脸蒙住……”
“少废话!”陈天鹏驳了二喇叭,指派陈中超、小六子下山执行锄奸任务。
佘田桥位于衡邵交界之地,是一个繁华的边陲小镇,三天一小集,七日一大集,南来北往的商贾、挑夫多在此处打尖住店。每逢赶集,小贩把各种土产堆在大街上叫卖,行人熙熙攘攘,饭馆酒肆坐满三教九流。趁着赶集的日子,陈中超、小六子等人乔装打扮,直奔“千里飘香”。原想是先去会一会老朋友,顺带着了解维持会的情况,哪知道客栈早已物是人非,换了主人。陈中超不动声色,先在客栈里住了下来。
维持会坐落在一座大宅院里,墙高院深,前门有卫兵站岗。小六子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绕着维持会的外墙转了个圈,不声不响地来到维持会后院。正待攀墙入内,忽听嘎吱一声,后院的小门开了,一个中年女子挑着一担水桶往河边走去。
待那女子走远,小六子闪身进入院内。院子里面非常安静,靠近院墙的地方有一排低矮的厢房。推门一看,厢房当中有一张大床,床头柜上放着两支烟枪,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小六子退出门外,沿着走廊往前走,忽见院子里站着两个背枪的伪军,一边跺脚一边骂娘,一个说:“他娘的,冷死了。”另一个说:“他们要到下午才回得来,我们去屋里烤火。”说罢,二人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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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小六子的消息,陈中超做了一个大胆推断:后院厢房就是王中师吸食鸦片的地方。
第二天,陈中超、小六子、曾德光等人穿过集市,沿着河边小路摸到维持会的后门,哪知道后门闩上了。小六子也不打话,踩着曾德光的肩膀翻上墙头,然后跳下去打开小门,众人鱼贯而入。陈中超命令舒家兄弟看守后门,曾德光带人对付前院的卫兵,自己带了小六子等人直奔后厢房。侧耳一听,后厢房里果然传来了“吧嗒吧嗒”的声音,有人正在里面吞云吐雾。陈中超飞起一脚踢开房门,正在吸食鸦片的人突然受惊,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此人一身肥膘,却是王村的土财主王大拐子。
陈中超喝道:“王中师在哪里?”
王大拐子打摆子似的哆嗦道:“在客,客厅……”
陈中超转身就走,那王大拐子也是合当命绝,突然扯起嗓门大喊:“来人啊,有刺客!”陈中超大怒:“你找死!”甩手就是一枪,王大拐子一命呜呼。
原来,这天一早王中师提前过足了烟瘾,此时正在客厅里打麻将。枪声一响,王中师呼的一声跳了起来:“卫兵!”
几名卫兵冲向后院,打头的正是细跛子。陈中超盒子枪一挥,当当当一枪一个,当场就将细跛子和几个人撂倒在地。大厅里一下子炸了锅,打麻将的和看麻将的全都一窝蜂地往前院跑,可还没跑几步,迎头一阵乱枪,又把他们赶了回来。原来,曾德光解决了前院的卫兵,已经把大门关了起来。
陈中超大喝:“我们是东乡抗日纵队,投降者免死,顽抗者格杀勿论!”几个汉奸赶紧把手上的家伙扔到地上,举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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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并无王中师,陈中超厉声喝问:“王中师何在?”
一个戴眼镜的矮胖子蹲在几个人后面,伸手指向侧面的房间。陈中超一脚踹开房门,“!”房里飞出一枪。陈中超一个急闪,回手连射数枪。小六子紧靠房门外侧,扬手向屋里扔了一颗手榴弹,“轰!”地一声,屋里浓烟滚滚。冲进去一看,王中师浑身冒血,四脚朝天死在地上。
返回大厅,几个汉奸仍然蹲在地上。再看戴眼镜的矮胖子,居然是胖猪头翻译官。陈中超枪口一挥,指着那颗肥硕的脑袋喝道:“哟呵,真个是山不转水转,怎么就把你这狗汉奸送来了,真是他妈的老天有眼啊!”
胖猪头慌忙磕头:“好汉饶命,我有话说。”
小六子喝道:“胖猪头,你已经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说?”
胖猪头看了小六子一眼,见是一个小孩,反而不再慌张:“好汉须得饶我不死,小的可到中间厢房告知你们一件大事。”
小六子凶道:“你讲价钱是不,信不信我现在就蹦了你!”
“慢着!”陈中超觉得胖猪头有点名堂,让小六子把他带到中间厢房去。
中间厢房是一间大办公室,桌面上堆放着一摞账本,桌子下边有几个笼子,胖猪头走向那几个笼子,把盖子揭开:“你们看吧。”原来,笼子里面装满了银圆,还有一些金银首饰,都是王中师搜刮民财,敲诈勒索得来的。陈中超喝道:“你说的就是这个?你以为我们找不到吗?”
胖猪头满头大汗:“小的还有非常重要的情报,可容小的和长官一人说道。”
陈中超盯了胖猪头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把头一摆:“小六子,你去客厅盯着,我看这家伙到底有什么话说。”
小六子伸手在胖猪头的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就给你吃弹子!”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翻译官这才说道:“敢问长官,东乡抗日纵队可是佘湖山上的那支游击队?”
陈中超:“嗯?这是你该问的吗!”
胖猪头:“不不不,是这样……”
走出厢房,陈中超赦免了胖猪头和另外几个汉奸的死罪。离开维持会之时,陈中超以东乡抗日纵队的名义留下一道公告,历数王中师所犯的各项罪状,宣称已将王中师就地正法。
等到日军宪兵赶来,陈中超等人早已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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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小六子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把击毙王中师的过程演了一遍,众人听得心花怒放,觉得特别解气,唯独二喇叭不吭声,像是掉了钱似的。德子笑道:“二哥哥,大仇已报,你怎么就不谢一声小六子?”
二喇叭没好气地回道:“小六子是我徒弟,徒弟代师傅报仇,用得着谢吗?就你瑟,真是。”
德子故作糊涂:“嗨,小六子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
“小六子就是我徒弟,咋的啦!”二喇叭甩手走了。
众人散了之后,陈中超把胖猪头翻译官的事说了一遍。
“果然有奸细!”尽管早有思想准备,陈天鹏仍然出了一身冷汗:“差点上了山田老鬼子的当。”思索良久,又把德子、小六子叫来,吩咐三人如此如此。
击毙了王中师,东乡抗日纵队声名大噪,许多村民寻上山来,队伍人数猛增,陈中超忙不过来,索性把射击教练的活全都交给德子。德子没干过教练,看着一大堆的新兵蛋子有点手足无措。陈中超道:“打枪就是练准头,你挑枪法好的教,其余的让他们自己练。”德子一头雾水:“他们自己怎么练啊?”陈中超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两军开战,其实就是枪法好的在阵前厮杀。准头差的打不中敌人还会暴露自己,最容易被击毙。尤其是新兵蛋子,打一枪浪费一颗子弹,让他们在一边摇旗呐喊,帮个人场就行了。”
德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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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中超的思路,德子这个射击教官还是做下来了。每天军训,德子都会背着那支九七式狙击枪在营地里晃悠,特别拉风。新兵蛋子没见过这么酷的枪,一个个跟着他后面跑,这边喊德哥,那边喊教官,坐下来还有人替他松骨捶背。但是,不管你是谁,九七式狙击枪谁都不准碰。
德子教导新兵:“想当神枪手不难,练瞄准的时候在枪口上吊一块石头,屏住呼吸,心无杂念就可以做到。光拍马屁没用,明天实弹打靶,能够打中靶心的奖赏五发子弹,如果打中天上的飞鸟,这支九七式给他专门练一个小时。”
新兵们初来乍到,没枪又没子弹。
德子说道:“这个好办,你们去找小六子,每人领一发子弹。记住了,每人一发。”
上山之前,很多人连枪都没有摸过,打什么飞鸟,纯粹就是为了看一眼九七式,摸一摸也行。一个个吵吵嚷嚷地把子弹领了,又来找德子理论,非要多领几发不可。
德子发火了:“我的话你们都当放屁是吧?要想多领子弹,先打一枪给我看。”
一个胆大的新兵说:“我没枪。”
陈上德:“没有枪的可以试试我这把,不过我得亲眼看着,打过之后马上交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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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操场上闹哄哄的,一帮子新兵蛋子围着九七式不肯走。李晓武扒开人群,凑上前来说道:“德子师兄,让我试试。”
德子攥紧九七式,下意识地往回一缩:“是小师弟啊,你就免了吧。这些新兵蛋子,我逗逗他们玩呢。”
李晓武打了个哈哈:“师兄啊,我上山也有好些日子了,每天不是操练就是睡觉,好无聊的。你这里这么热闹,带我一起玩呗。”
德子笑道:“别闹,我在教他们打枪呢。你是老兵,你手里有枪,自个玩去吧。”
李晓武就是不走:“和你的枪比,我那支枪就是一根烧火棍。我要是有一把这么高级的枪,可以打中天上的飞鸟。”
“吆喝,我说小师弟,你还挺能吹的啊。”若不是师父宠着小师弟,德子平时都不搭理他。
“我没吹,不信你让我试试。”其实,李晓武一直站在远处看热闹,特想玩一把九七式狙击枪,只是不好意思说。
“不是吧?”德子根本不信他的牛皮,但又不好拒绝他:“我这支枪是高级货,你要真想玩的话就得立个规矩:你用我的九七式打一枪,如果真的打中飞鸟,这枪归你玩一个小时。”
“行。”李晓武两眼放光,伸手就要拿枪。
“慢,没打中怎么办?”德子不肯松手。
“怎么办你说。”李晓武非常干脆。
德子盯着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打不中你身上的皮袄归我,怎么样?”
李晓武颇感意外:“这个……”
“哈哈,你这件皮袄挺高级的,我就不诈你的啦。”德子笑了起来,手掌在九七式的枪身上拍了拍:“宝贝,你就安心待着吧,哪都不去!”
这边正在闹,二喇叭也跑过来凑份子:“我说你个小德子,不就打一枪么,哪有这么多规矩,让我试试。”
“那可不行,玩你的机枪去吧。”德子把九七式攥得紧紧的。
二喇叭:“别那么小气,待会儿捷克式换给你玩,突突突,那多过瘾。”
德子眼睛一亮,顿时就来劲了:“是不是真的,你说话算数?”
“嗨!”有人抢生意,李晓武一着急,不服输的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我怎么舍不得,那皮袄就照你说的办。”
二喇叭不乐意了:“小师弟,没看见你二哥哥在这里吗,你待会再玩。”却好陈中超追了过来,拽着二喇叭就走:“你在这干嘛,那边正等着你练枪呢。”二喇叭极不情愿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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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飞来一只苍鹰,德子伸手指向空中:“就打这个,一枪为准。”
“好!”李晓武抬手就是一枪:“叭!”老鹰应声落地。
一群新兵蛋子欢呼雀跃,发出雷鸣般的呼声。大黄二黄飞快地扑了过去,不一会就将一只尚在扑打着翅膀的老鹰叼了回来。
李晓武竟有如此枪法,德子大惊失色。想想自己的枪要给他玩一个小时,心里不免有点发慌,支支吾吾地找借口:“这个能算吗?打中个大腿或者翅膀什么的不算,须得一枪打死。”
李晓武不依了:“师兄,你可不兴耍赖哦,你只说打中飞鸟,没说要打哪个部位,也没说要一枪打死,应该算我赢。”
德子:“是这样吗?”
李晓武:“大家可以作证。”
“打中了,打中了!”小六子带头起哄。
实在糊弄不过去,德子只好把九七式交了出来:“行行行,说好了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啊。”
李晓武将九七式抱在怀里,无限深情地献上一吻:“我的宝贝!”
德子一惊,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李晓武慌忙解释道:“我是说,这支枪太宝贝了,我要是有一支就好了。”
德子满腹狐疑,很不放心地道:“知道这枪宝贝就好,别把口水弄上去,嘴巴不许挨得太近。”
“嗯。”李晓武笑了,笑得很尴尬。
“说好的一个小时哦。”德子重复了一遍,还是觉得不放心,又附在李晓武耳边说道:“小师弟,明天有一个日本人的大官到佘田桥来,我要下山执行狙击任务。你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把这枪的准星整偏了。”
李晓武:“德子师兄,你就放心吧。”不管他怎么保证,德子一直跟着李晓武,掐着时间把枪拿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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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营地的战士尚未起床。林子里忽然飞起一只灰色的大鸟,大鸟绕着营地转了两圈,正待展翅高飞,德子“叭”的一枪,大鸟应声落地。几只大狗冲进灌木丛里,将中枪的大鸟叼了回来,原来是一只信鸽。信鸽有个特点,每到一个新的地方,起飞之后都要绕上几圈,这是认路。
信鸽的腿上绑着一个很小的竹筒,德子从竹筒中扣出一个纸卷交给陈天鹏。陈天鹏展开一看,纸卷上书有一行日文字码:
“狙擊兵は山を下り、日本人将校の一郎を狙って任を遂行す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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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的汉字清晰可辨,大致内容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陈天鹏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个一郎,应当就是井下一郎。日本人就是混,好端端的汉字写成这样。立即收网,抓捕李晓武!”
陈中超、二喇叭、德子冲向李晓武宿住的大棚屋,进去一看,李晓武的铺上空荡荡的,人不见了。
“李晓武呢?”德子喝问。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其余的战士全都坐了起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陈中超吼道:“全体注意,立即封锁下山路口,全力搜捕李晓武!”
战士都跳下通铺,拿起武器冲向各个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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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林子里传来小六子的喊声。
众人一惊,冲过去 一看,只见李晓武一手捂着流血的眼睛,转身就往林子深处跑去。
德子抬手就是一枪:“叭!”李晓武腿部中弹,双膝跪在地上。
李晓武原有两只信鸽,小六子的弹弓打掉一只,被贾叔拿去炖汤喝了。那一次把他吓得不轻,蛰伏了很久不敢动弹。几个月过去了,李晓武自忖已经逃过一劫,这才放肆起来。今个早上天色刚刚放亮,人们还在梦乡之中,李晓武悄悄地溜到林子里放信鸽,这是他的第二只信鸽。哪知一声枪响,信鸽又被打掉了。他心里一惊,立即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赶紧收拾家当跑路,哪知自己的皮袄不见了。这还得了,皮袄里藏着一张他精心绘制的游击队营地图,有了这张图,他就可以立功受奖,官升三级。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晓武的一举一动全都被小六子看在眼里,这一阵,小六子和他厮混得很熟,而且和他睡到一个大棚屋里,其实是在暗中盯着他。李晓武前脚出门去放信鸽,小六子后脚拿走了他的皮袄。
李晓武找不到皮袄,正在心里乱骂,忽见门外人影一闪,是小六子。“八嘎!”李晓武暗骂一声,飞身追了出去。小六子担心他往林子里跑,故意拿着皮袄往树上爬,嬉皮笑脸地坐在树枝上翻找皮袄里的东西,还把那张地图翻出来晾在树枝上。李晓武气急败坏,仗着一身轻功上树抢夺,小六子拉开弹弓,一颗石弹射来,啪的一声把他的眼珠子打了出来。
井下一郎是一名高级特务。1937年,华北沦陷。日寇入侵,山河破碎,杜心五坚决不作汉奸。1938年,杜心五在爱国将领张自忠的帮助下,混在平民之中逃出京城,并带走了一份日军三个月灭华的绝密文件。日军司令部暴跳如雷,下令诛杀杜心五。
李晓武亦在此时逃出北平,却在途中被抓了壮丁。得知李晓武是燕子李三的门徒,木村对其进行策反,软硬兼施要他暗杀杜心五。李晓武不愿意暗害师祖,最终被木村杀害。为了继续上峰下达的任务,木村指示与李晓武相貌相似的井下一郎冒名顶替李晓武,在湖湘一带寻找杜心五的踪迹,伺机刺杀这位名震天下的武林宗师,夺回绝密文件。
然而,数年时间井下一郎的任务毫无进展。1944年,日军占领邵阳。木村召回井下一郎,令其前往皇帝岭招安钻山狗。井下一郎不负众望,通过各种封官许愿,成功地收服了钻山狗,并使之囚禁与之同时上山策动抗日的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哪知道钻山狗是一堵扶不起的烂泥墙,一眨眼就被抗日纵队攻破了巢穴,井下一郎也做了俘虏。
钻山狗大势已去,李晓武亲手击毙了数名土匪,临阵倒戈,此举成了李晓武“投降反正”的资本。当时,李晓武盒子枪和皮袄均被缴获,他担心泄露皮袄里面的秘密,故意找茬闹事,且不惜与陈子青交手暴露“身份”,以此博来一个“小师弟”的名分,他的反常行为引起了陈天鹏的注意。其实,卷巴佬早已发现了破袄夹缝中的纸和笔,因为不知可作何用,便将那些东西交给陈天鹏。陈天鹏不动声色,吩咐卷巴佬将纸和笔放回原处,暗中盯住李晓武即可。
井下平时话少,特别守规矩。拿回皮袄之后,井下开始向山外发送情报。收到井下的第一份情报后,木村自以为得计,指使井下继续潜伏。
有了井下一郎这块王牌,山田龟生挥动大军猛攻佘湖山,欲图生擒活捉陈天鹏。其实,第一只信鸽被打下来后,贾叔就发现了绑在鸽腿上的竹筒。他非常熟悉信鸽,这种飞禽智商很高,主人可以把它藏在布袋或者衣袖里,几天几夜不吃不喝,放出来之后照样可以远走高飞。贾叔断定这是一只间谍信鸽,明里指使伙房把鸽子熬汤吃了,暗中将此事报知陈天鹏。那天晚上月黑风高,所有的人都睡了,贾叔看见李晓武闪身而过,立即尾随上去,不幸的是,当天晚上,贾叔未能逃过李晓武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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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害贾叔之后,李晓武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
木村发现了佘湖山的秘密,哪知弄巧成拙,山田大队反被打得丢盔弃甲,大败而逃。
日军进攻大山嘴时,井下一郎打算趁着两军混战的间隙悄悄潜逃。他发现小六子背着一把九七式狙击枪非常眼熟,仔细一看,心态几乎当场崩溃,这支枪竟然是他的专用狙击步枪,是他从日本带过来的。他不知道这支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心爱的狙击枪落到了支那人手里,井下一郎感到一种极大的侮辱,他决心夺回自己的枪。
爷爷出事后,小六子看似什么都不懂,但他在脑子里一个一个地梳理值得怀疑的人,他觉得嫌疑最大的就是李晓武。为了接近李晓武,他故意在地上打滚卖萌,让李晓武教他地躺拳,李晓武倒也没有提防他,还时不时地教他几招。直到小六子偷了他的皮袄,他才醒悟过来,但已迟了。
再说陈中超拿下胖猪头翻译官之后,为了保命,胖猪头提供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佘湖山有一名日本奸细,并且是一个出色的狙击手。另外,这个间谍的九七式狙击步枪在运输途中遭遇截击,很可能落到了抗日纵队手里。为慎重起见,陈天鹏安排陈中超、德子、小六子等人唱了一台戏,引出李晓武,并故意对其放言下山执行狙杀任务,诱使李晓武放出第二只信鸽,从而确定了这个日本奸细的身份。
真相大白,抗日纵队连夜公审井下一郎,将其枪决于耳驷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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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曾恒:笔名太极风。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邵东市散文学会会长。长期从事文学创作,在各家报刊和网络发表各类诗歌、小说、散文、书评、报告文学等作品数百篇,另有散文集《从此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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