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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恒长篇小说《大东路》连载)

(2023年9月团结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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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梅山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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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秋月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如同一株不死的野草,这个命运坎坷的女子显出一种顽强的生命力。秋月活过来了,陈天鹏那颗濒临崩溃的心也活了过来。
入夜,众人围在秋月床前,迟迟不肯散去。二喇叭站在一旁,前几天打了一架,这一阵他表现得中规中矩,再也没出什么幺蛾子。看着那张黑脸,陈天鹏心想这厮平时最能惹祸,不想这次打架反倒打出功劳来了,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大戏,连带着换来两大箱子西药,真个是瞎猫撞上死老鼠,运气来了想跑都跑不掉。“看不出来啊,你这厮长得黑咕隆咚的,居然是个福将。”
“嘿嘿,这个……那个,那当然……啦!”这两天,黑厮自知犯了禁条,因而老老实实窝在屋里,再也不敢到街上乱走。听得司令夸他,黑厮立马就咧开大嘴笑了起来。自打黑厮在亭子山下单骑脱逃,就给陈天鹏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觉得这家伙有点神。如果在部队,这么勇猛彪悍的战士一般都很能打,而且升迁快。转念一想,不能让黑厮的尾巴翘得太高,还得适当敲打他:“你这黑厮,一天不打架就吃不下饭,这一次看在你救了三妹大夫的份上,算你功过两抵,如果再犯绝不轻饶。”
犯禁的事总算过去了,二喇叭心头大喜。
屋子里安静下来,陈天鹏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忐忑,事情是不是太顺利了?他回忆进城后的每一个环节,前前后后都没有漏洞,唯独曹三妹见到首饰时的表情令人费解。思索了一个晚上不得要领,第二天,陈天鹏召集众人商议道:“我们这次进城很及时,救了秋月的性命,而且搞到了非常珍贵的西药,两个目的都达到了。现在,我们必须尽快动身把这批西药带回去,山里的伤员都在等着西药救命。问题是秋月不能动,她必须留下来养伤,大家说说,这该怎么办。”
德子:“这次下山太及时了,几件事都办好了,邵阳是我们的福地啊。我想,药品必须马上弄回去,我们可以先走,秋月姐住在姑爷家里不动,有姑父姑母招呼,慢慢养伤。”
姑母:“秋月住在我这里,你们放一千颗心。”
孙小兰:“这么麻烦姑母,怎么好意思。”
姑母:“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干吗。放心吧,等她的伤好熨帖了,我们送她回去。”
安顿好了秋月,陈天鹏话锋一转:“另外,大家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够把两个大箱子带出城去。”
二喇叭挠头道:“是啊,两大箱子药品要是弄不出去,那不是白忙活了吗。”
孙小兰推了二喇叭一把:“你不是有红老虎的腰牌吗,出城的时候把腰牌拿出来一亮,看看谁敢拦路?”
陈天鹏笑道:“牌子一亮就走,那当然好。不过,城门口都是日本兵守着,红老虎的腰牌对付二鬼子没问题,不知道对付日本兵行不行,万一不行怎么办?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搬运西药,必须格外小心,一旦败露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凡事须得计划周全,绝不可有侥幸之心。”
这是一桩天大的事。德子思前想后,忽然张口说道:“把守城门的大多是些二鬼子,都是红老虎的手下。我想起来了,那红老虎不是要请二喇叭喝酒吗,你看,二喇叭该去梅山武馆走一趟?”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陈天鹏一掌拍在桌上:“说得对!二喇叭,你去梅山武馆走一趟,就当是去拜个码头。”
德子赶紧请战:“我陪二喇叭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进城之后,为了安全保卫,德子候在姑爷家里没出门。表面上什么事都没有,其实他连睡觉都竖着耳朵,不敢放过这条巷子里的任何动静。
“好,你们就以黑虎教弟子的身份去。机灵点,风向不对就转弯,万万不可逞强。”说罢,陈天鹏解开包裹,在一堆首饰当中挑出一枚白玉扳指来。他拈着扳指在灯光下照了一圈:“这枚扳指唤做一级白玉,可算正儿八经的古玩,你们把它送给红老虎,就说是见面礼。”
“古玩都是值钱的宝贝,这就送给红老虎了?”二喇叭有一股子江湖豪气,但他很少出门,骨子里仍然是一个乡巴佬,他心疼这件宝贝。
陈天鹏笑道:“亏你还是个分队长,红老虎是什么人,一般的货色他看得上吗?就送这个,你放心,不会白送的。”
清朝末年,西方列强横行霸道,中华民族为求强国之道,纷纷建立国术武馆,梅山武馆亦是应运而生。这个时期的中华武术,包含了体格和人格的双重追求,蕴含着极其浓厚的爱国情结。
红老虎坐在一张雕花盘龙太师椅上,手板心里握着两只精光溜滑的小铁球。二喇叭待那守门的弟子报过姓名,方才穿过演武大厅上前行礼:“小弟日前不知天高地厚,多有冒犯,今日特与同门师弟一道前来致歉,还望大师多多原谅。”
“言重了,比武过招自当各逞所能,何来致歉之说。”红老虎倒也颇具气度,并未纠结过往的事。招呼二人坐定,红老虎问道:“不知兄弟师从何人?”那日交手,起先,红老虎并未将二喇叭放在眼里,招招进攻,意在一举拿下对手。哪知二喇叭内力浑厚,红老虎的攻势或遭强势回击,或如泥牛入海。数合之后,红老虎发现对方既有黑虎门的柔劲,亦有南少林的刚猛,一招一式环环相扣,并无半分破绽。
二喇叭回道:“不怕大师见笑,小弟从小跟随父亲练武,父亲实乃梅山黑虎教密宗门下第十五代传人。”其实,与红老虎交手之际,二喇叭已经觉察到对方的工夫与自己同宗同门,故而亮出本门绝技五雷掌法,意在表明身份,以免两败俱伤。
红老虎惊道:“果然师出同门。怪道本人在五雷掌下处处受制,无法觅得先机。”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位憨头憨脑的黑脸大汉,居然是黑虎教密宗门的传人。
二喇叭谦虚道:“哪里,只是师兄有意相让而已。”
红老虎正色道:“非也,你我既是同门,无论胜败均未有损师门颜面。梅山武术源远流长,其时赵公元帅在梦中授予开派祖师张五郎黑虎技击之法,祖师爷恍然惊觉,把梦中的一招一式重新施展一遍,乃创黑虎教。推演至今已去七百余年,弟子代代相传,何止千千万万。如今战火四起,天下大乱,未想大东路尚存我教嫡系传人,实乃黑虎教之大幸!前日在那巷道之中交手,兄弟手下居然走出一套五雷掌来,红老虎纵横江湖几十年,原以为五雷掌早已失传,不想又亲眼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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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南宋末年,山河破碎。张五郎率领十万黑虎教子弟兵抵抗暴元,英雄的鲜血洒遍大江南北。风云激荡,历史如烟,转眼已经过去七百余年。黑虎教有两大神功:五雷掌、子午功,二者皆是黑虎教秘不外传的绝世功法,须是嫡系传人方可得以传承。据说,若将五雷掌与子午功同时修炼,可以达到天下武学的最高境界。红老虎习练黑虎教数十年,武功修为极高,只因不是嫡系传人,本教的子午功和五雷掌,他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实。
二喇叭六岁练武,只因未能收敛他那自由散漫、放荡不羁的野性,老铁匠只传了他一路五雷掌,一直未将子午功传给他。二喇叭生性憨厚,但又特别操蛋,要不是长生大师点醒他,他并不知道自身的功力究竟练到了哪一层,更不知道自己就是黑虎教的传人。因见红老虎夸奖自己的五雷掌法,二喇叭有点不好意思:“见笑,我也就是这点本事,此外一无所长。”
红老虎意犹未尽,又问:“本门工夫之外,兄弟可曾涉猎其他门派?”
二喇叭道:“开山生性愚钝,平时练武不肯用功,多被父亲责罚。后来有幸得到自然门长生大师点拨一二,受益匪浅。”
长生大师大名鼎鼎,武林中人没有不知道的。红老虎听罢更为吃惊,深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叹曰:“长生大师乃是当今武林泰山北斗,其师杜心五绰号南北大侠,纵横武林三十余年,我等武功若与前辈相比,不及十分之一。不是红某有意抬举,兄弟自幼浸淫黑虎教,又涉自然门,原是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由此看来,本人比武落败尽在情理之中!”
“不敢,不敢。开山也就是三板斧,那日能够走成平手已是万幸。”说到此处,二喇叭将白玉扳指取出来,双手呈上:“这是开山送给师兄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红老虎一看,却是一枚温润坚结,柔光内敛的白玉扳指。历代的扳指,既是最时髦的佩饰,亦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细看之下,扳指当中刻有“一级白玉”四个小字,中规中矩。红老虎自忖:如此珍品,当为皇室御品。乃将扳指戴在自个拇指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如同量身打造的一般。红老虎大喜:“兄弟何须如此重礼,莫非还有别的事情?”
二喇叭:“瞒不过师兄的眼睛,确有一事相求。”
红老虎:“但有何事,尽管说来。”
二喇叭:“师兄屏退众人,为弟方敢说话。”
红老虎将手一挥,一众弟子纷纷退出门外。
二喇叭这才说道:“开山有一批紧俏物品急需出城,务请求师兄帮忙。”
红老虎问道:“是何物品,请师弟明示。”
二喇叭:“西药。”
“西药?”红老虎差点跳了起来:“你好大的胆,这是要杀头的!”
大事临头,二喇叭反而镇定自若:“事关重大,师兄但若能够成全此事,从今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师兄一句话,全都是开山的事!”
红老虎:“你究竟是什么人?”
二喇叭:“不瞒师兄,自从小鬼子占了大东路,开山就加入了东乡抗日纵队。”
红老虎倒吸一口凉气:“东乡抗日纵队?你知道吗,我是邵阳保安团团长!你就不怕我把你交给日本人?”
“师兄侠肝义胆,一身正气,虽说是做了日本人的保安团长,但在骨子里流淌着中国人的血。在邵阳,没有人把红老虎与小鬼子连在一起。”二喇叭平时不善言辞,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反而说出一番入情入理,慷慨激昂的话来:“与师兄相比,开山虽说也有一身武功,其实却是一个浑人。平日里游荡乡间无所事事,经常被父亲责骂,直到加入了抗日的队伍,开山方才走上正途。如今,开山既然前来拜见师兄,自知有进无退,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师兄就算是把我绑了送给日本人,那也无妨,如果能够给师兄做一块升官发财的垫脚石,开山也不后悔。”
“哈哈哈!”红老虎忽然发出一阵大笑:“不怕死,是一条好汉。不过,就你们这么一群乡巴佬去和日本人斗,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你不怕死,难道其他人也都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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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老虎那话,似乎是在掂量着什么。德子知其心存疑虑,索性拿话激他:“师兄说得不错,我们就是一群乡巴佬。为了父母妻儿,也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成千上万的乡巴佬拿起武器参加游击队。樟树坳一战,我们焚毁日军辎重,夺取枪支弹药和军需物资,打死数十名日本兵,打得东乡日军胆战心惊,龟缩在据点里不敢出门。所不该的是,师兄虽说是做了保安团长,表面上威风的,实际上却背了个汉奸走狗的黑锅。”
不想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师弟嘴里,居然说出这么一番浩然正气的话来,红老虎深感震撼。这样的话,身边的人是万万不敢说的,是以又使红老虎感到愤怒:“什么汉奸走狗?告诉你,我不是汉奸!我不怕死,只是不想无端地作死!”樟树坳一战日军损失惨重,震动整个战区,红老虎岂有不知道的?
德子又添一把火:“师兄当然不是汉奸走狗,只不过是背了口黑锅而已。以师兄在江湖上名声尽人皆知,当然不会与汉奸走狗同流合污。正因为敬重师兄的人品,所以担心,师兄这保安团长的活干得越久,外面的闲话就会越多。”
二喇叭担心红老虎下不来台,急忙打圆场道:“我这师弟口无遮拦,红师兄切勿在意。”
听到后面,红老虎心情反而舒坦起来,连说:“无妨,师弟说的也有在理之处,继续说!”
德子见状,诚恳地说:“如今日本人占了衡邵线,修了数不清的碉堡、炮楼,但是,广阔的村庄和山地仍然是我们的天下。日本人来势汹汹,其实他们连一条几百华里的公路都守不住。他们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蹦不了几天,国军很快就会收复邵阳,到时候还望师兄做个内应,顺便摘掉戴在头上的汉奸帽子。”
“哈哈哈……”红老虎仰天大笑:“这位兄弟伶牙俐齿,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不过,光有嘴皮上的工夫不算,若是能够将那五雷掌在此演示一遍,方可令我心服口服。”红老虎也是一名武痴,这几日满脑子都在琢磨五雷掌的一招一式,恨不得在一天之内悟出其中奥妙。
原来,红老虎最在乎的是黑虎教的五雷掌法。那可是老铁匠关起门来传给二喇叭的独门绝技,德子哪里见过一招半式?
“这有何难!”二喇叭应声道:“请借师兄的宝剑一用,待我将五雷剑法在此演示一遍!”五雷剑源自五雷掌,是黑虎教的精髓所在,老铁匠曾以这套剑法击败过无数的成名高手。五雷剑总共有十三式,最后一招杀气太重,老铁匠只传了二喇叭十二式。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演化了数千年的拳经剑道总是暗藏玄机,一朝揭开它的真实面目,便是无数的武林人士翘首以待的时刻。
红老虎大喜过望,大呼:“拿剑来!”
黑虎教深藏玄机,拳法与剑招兼容并蓄,合而为一。二喇叭剑指前方,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招一式似拙实巧,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变化。一套剑法走完,二喇叭又将五雷剑法再走一遍,一招一式缓缓走动:叩拜雷神,浑然如一,亢阳为虐,鼓震乾坤……看似即兴表演,其实是将一套五雷剑法毫无保留地授予红老虎。
连看两遍,红老虎已将其中招式变化尽数记在心中。过了多时,红老虎方才回过神来,击掌道:“看了五雷剑,方才知道我红老虎行走江湖几十年,一身武功只是徒有虚名!”转身大呼:“拿酒来,给祖师爷上香!”众弟子一拥而入。红老虎大步走向祖师爷神龛前,寒光闪过,尖刀划过手腕,随手一掷,尖刀“嗖”的一声扎入桌面,直没入柄。殷红的鲜血溅入酒里,红老虎举起血酒:“祖师爷在上,今有黑虎教同门曾开山、陈上德与红老虎志同道合、结为兄弟,从今以后,梅山黑虎教与大东路黑虎教,皆是一家人!”
二喇叭随后拔出桌上的尖刀,也在手腕上一划,复将尖刀插入桌面。德子也不打话,往那桌上轻拍一掌,尖刀随之弹出,一挥手便已端起殷红的血酒。武馆众弟子近在咫尺,没人看得清楚他是怎么割破手腕的。
红老虎叹道:“大东路黑虎教,果真是藏龙卧虎!”三人一同跪倒在黑虎教祖师爷的神像之前,结为八拜之交:“红老虎、曾开山、陈上德三人,今日结为生死兄弟,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在上,后土为证,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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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曹老太医不放心,让曹三妹雇了一顶轿子,亲自过去问诊。
给秋月把脉过后,曹老太医道:“幸而山里大夫经验丰富,停了一夜方才下山,否则一路颠簸,内脏出血加重,便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妹子现在的脉象趋于平稳,性命已无大碍,只需按时服药,卧床静养即可。”
阳光透过窗棂,暖暖地照进屋里。秋月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众人围在床前,没有人出声,似乎是担心惊扰了刚刚醒过来的人儿。秋月的视线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她想起了山崖上的片段,又想起了营地里的伤员。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嘴唇动了一下,声音细如蚊蝇:“这是什么地方?”孙小兰俯下身去听她说话,耳朵贴到了秋月的脸上。秋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孙小兰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述,说给大家听。
陈天鹏知道秋月最担心的是什么,安慰她道:“你放心,营地的伤员有长生大师看着。你受伤了,现在住在姑爷家里,为你治伤的是城里最好的大夫。”
秋月听罢,愈发觉得心里不安:“这里是邵阳吗,你们都来了,营地怎么办?你们回去吧,这里有大夫,大家不要为我担心。”
曹老太医连连点头:“妹子说得对,有老夫在此,你等尽可放心回去。”
陈天鹏点头称是。众人合计多时,留下了一些银圆给姑母做生活开支,又把舒大舒二兄弟留下来看护秋月。一切安排妥当,带着两个箱子连夜遁出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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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冷风掠过原野,打在脸上生疼。
众人走了一程,一辆黑色的敞篷骡马大车打后面跟了上来。陈天鹏一惊,示意众人加快脚步,哪知大车也随之加快速度,任你怎么走都甩不掉两个轮子的大车。
二喇叭心里憋火:“你们先走,我去弄死那狗日的。”
陈天鹏担心二喇叭下手不知轻重,阻止道:“二喇叭保护药品,德子上去看看,见机行事。”
到了急转弯处,众人紧赶几步转到几棵大树后面,大车果然加速追了上来,德子身形一晃,飞身跃上大车。“叭!”车夫手上的长鞭甩向德子,德子单脚在车辕上一点,一手拽住长鞭,一手拎起车夫,暴喝一声:“下去吧!”车夫的身体飞了起来。
二喇叭正在郁闷,不想那车夫被德子一扔,变作黑乎乎的一团向他飞来。二喇叭立马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接住飞来之物,也要往空中一扔,好好地过一把手瘾。陈天鹏急忙喊道:“留下活口!”二喇叭定住双臂,将那车夫往地上一掷,喝道:“你是什么鸟人,竟敢跟踪我们!”
这一掷不打紧,车夫头上的毡帽飞了出去,落下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来,原来是个女人。
孙小兰发出一声惊叫:“曹三妹!”
二喇叭也蒙了:“怎么是你!”
孙小兰连忙上前扶起曹三妹,回头嗔道:“你们两个就是鲁莽,不看清楚就扔人家。”
二喇叭不知所措,像个小学生般地直搓手,一脸的尴尬。事情搞砸了,德子赶紧脚下抹油,远远地跑到前面去了。
陈天鹏没想到赶车的人居然是曹三妹,连忙上前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没伤着你吧?”看见德子跑了,陈天鹏只拿二喇叭出气:“还戳在那里不动,还不快点把人扶到车上去。”
曹三妹缓过气来:“不用,我自己能走。”
陈天鹏问道:“你怎么赶一辆大车出来,是来追我们吗?”
曹三妹扶着孙小兰走了几步,没有发现身体骨折,这才透了口气:“昨天晚上,家父担心你们出城受阻,花了十根金条买通城门的便衣队。把守城门的原来只有保安队和日本人。最近,便衣队的活动很频繁,他们24小时派人蹲守城门盘查行人,看见不顺眼的就带走。便衣队长花栗子受过枪伤,是家父为他做的手术,还好,那家伙收了金条便拉着几个日本人喝酒去了。后来,保安队又增加了一个小队的值夜人员,父亲以为情况有变,让我驾车在城门口处等候,万一有事就策应你等往城外冲。”
原来,红老虎百密一疏,搞定了自家手下和城门值班的日本兵,却没注意花栗子的便衣队。幸好曹老太医思想周全,及时搞定了便衣队。陈天鹏叹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若不是曹老太医暗中相助,我们能不能出城都难说。”
曹三妹道:“赶紧走,以免夜长梦多。”
二喇叭咧开大嘴:“只要出了城门,就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三妹大夫先回吧,城里还有我家受伤的秋月姐姐,劳你多多费心。”
“城里有家父在,秋月那边尽可放心。”曹三妹道:“我不回去了,我跟你们进山,去你们的营地。”
陈天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要去我们的营地?”
曹三妹:“嗯。”
陈天鹏慌忙道:“三妹大夫,营地生活条件差,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你受不了的。”
“没事,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睡觉么,有一张床就行,也可以跟小兰挤一挤。”曹三妹有备而来,根本没把陈天鹏的话当回事。
陈天鹏连连摇头:“不不不,你一个城市小姐,哪里吃得了那个苦?”
曹三妹一笑,转身从大车上抱了她的小箱子出来:“陈长官,我是邵阳城最好的外科大夫,这个小箱子里装着我的手术器械。我去你们营地,可以拯救很多伤员的性命。”
孙小兰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啦,三姐姐是真正的大夫。我现在和秋月姐住在一间房屋,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住。”
陈天鹏仍然心存顾虑:“三妹大夫匆匆前往佘湖山营地,曹老太医可曾知道?”
曹三妹回道:“正是家父的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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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曾恒:笔名太极风。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邵东市散文学会会长。长期从事文学创作,在各家报刊和网络发表各类诗歌、小说、散文、书评、报告文学等作品数百篇,另有散文集《从此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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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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